第326章 另一个“我”

　　疯了！

　　那个人，那个年轻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林枫”，彻底疯了！

　　林枫的意识，如同被钉死在半空的幽魂。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在尸山血海中冲杀！

　　那刀法！

　　与他同出一源！

　　却又截然不同！

　　林枫的刀，为守护而破灭，虽霸道，却留有一线生机！

　　而他的刀！

　　没有守护！

　　没有格挡！

　　更没有半分退缩！

　　每一刀，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每一刀，都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刀锋所过之处，不是破灭，而是彻底的……虚无！

　　这是将毁灭法则，催动到极致后，所演化出的、最纯粹的杀戮之道！

　　“吼——！！！”

　　年轻的“林枫”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手中的战刀，早已断裂，只剩下半截刀身。

　　可他浑然不顾！

　　任凭那些从黑暗中分裂出的扭曲怪物，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只是挥舞着断刀，疯狂地、麻木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绝望，都倾泻在刀锋之上！

　　“林枫！小心身后！！！”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娇喝，猛地贯穿了整个嘈杂的战场！

　　那声音……

　　林枫的灵魂，狠狠一颤！

　　是若曦！

　　他猛地转头！

　　只见，在那片混乱的废墟之上！

　　一道熟悉而又柔弱的倩影，正拼尽全力，朝着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冲去！

　　她的脸上，梨花带雨！

　　她的眼中，写满了焦急与心疼！

　　也就在这一刻！

　　天空之上，那团不可名状的黑暗集合体，似乎是被这只顽强的蝼蚁，彻底惹怒了！

　　一道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漆黑如墨的射线，猛地从黑暗核心激射而出！

　　无声！

　　无息！

　　却锁定了那个疯狂挥刀的身影！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

　　林枫的意识，在疯狂咆哮！

　　他想冲过去！

　　他想挡在那道射线面前！

　　可是！

　　他只是一个看客！

　　一个无能为力的、被囚禁在回忆里的……囚徒！

　　那个年轻的“林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致命的危机！

　　他猛地转身！

　　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躲！

　　可他刚刚硬抗了一只精英怪物的扑杀，身形，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僵直！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毁灭，近在咫尺！

　　然而！

　　就在那道足以抹杀武皇的黑色射线，即将命中他胸膛的刹那！

　　一道白色的、柔弱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她！

　　是柳若曦！

　　“不……不要……”

　　年轻“林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到极致的表情！

　　那疯狂的血色，瞬间褪去！

　　只剩下，一片惨白！

　　柳若曦回过头。

　　看着他。

　　笑了。

　　那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那么的，令人心安。

　　仿佛，能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冰冷与黑暗。

　　她的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在说……

　　活下去。

　　轰！！！

　　黑色的射线，没有丝毫停顿。

　　精准地，贯穿了她那柔弱的身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亿万倍。

　　林枫清晰地看到。

　　柳若曦那单薄的身体，从被射线命中的中心点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了飞灰！

　　没有鲜血！

　　没有惨叫！

　　就是最彻底的……湮灭！

　　连一丝灵魂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啊……”

　　年轻的“林枫”，呆呆地伸出手。

　　想要去抓住什么。

　　却只接住了一捧，随风飘散的……余烬。

　　温热的。

　　那是她，留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丝温度。

　　“不……”

　　“不……不……不！！！！”

　　他跪倒在地。

　　抱着那捧，正从指缝间，不断流逝的灰烬。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仰起头，看着那片血色的天空，看着那团带来终焉的黑暗。

　　喉咙里，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第一次，流淌出了……血泪！

　　“若曦……”

　　“若曦！！！”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化作了实质化的音浪，冲天而起！

　　震得整片大地，都在嗡嗡作响！

　　林枫的意识，在这股极致的悲痛中，几乎要被撕碎！

　　他感同身受！

　　那就像是，有人用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再疯狂地，搅动！

　　痛！

　　痛彻心扉！

　　痛入骨髓！

　　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画面，猛地一转！

　　血色的战场消失了！

　　取而代代，是一座幽暗的、充满了金属与电线气味的……地下基地！

　　无数巨大的屏幕上，正疯狂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而在那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霉味的资料与仪器中间！

　　一道臃肿而又疲惫的身影，正趴在控制台上。

　　他的手指，依旧搭在键盘上。

　　似乎，只是睡着了。

　　“多多！”

　　“钱多多！！！”

　　“你他妈给老子醒醒！！！”

　　年轻“林枫”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中回荡！

　　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颤抖与恐惧！

　　他冲了过去！

　　一把将那个胖子，从控制台上拽了起来！

　　然而！

　　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僵硬的……死寂。

　　钱多多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因为解开某个难题而露出的、欣慰的笑容。

　　但他的双眼，却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相！

　　在他的身旁，散落着无数个，早已喝空的超高浓度能量饮料的空瓶！

　　以及，一张写满了疯狂计算公式的草稿纸。

　　纸张的最下方，用颤抖的笔迹，写着一行血字：

　　“老大……对不起……我……尽力了……”

　　过劳而死！

　　为了计算出“噬界之主”那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弱点！

　　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爱财如命的胖子！

　　竟活生生地，把自己耗死在了这里！

　　耗尽了，最后一丝心血！

　　耗尽了，最后一滴生命！

　　“啊……”

　　年轻的“林枫”，松开了手。

　　钱多多那冰冷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了地上。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还残留着爱人化作飞灰后的余温。

　　此刻，却又沾染了，兄弟身体的冰冷。

　　他缓缓地，抬起头。

　　环视着这座，冰冷的、如同坟墓般的地下基地。

　　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可现在。

　　希望，也死了。

　　“呵呵……”

　　“呵呵呵呵……”

　　他突然，笑了。

　　笑声，嘶哑，干涩。

　　比哭，还要难听。

　　“守护……”

　　“守护……”

　　他喃喃自语。

　　像是在问自己。

　　又像是在问，这个该死的世界！

　　“我守护了什么？”

　　“我……还剩下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剩下！

　　亲人！

　　爱人！

　　兄弟！

　　所有他珍视的一切！

　　所有他拼上性命，想要去守护的一切！

　　都在这场，毫无希望的战争中！

　　一个接着一个！

　　离他而去！

　　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

　　是如同深渊般，无穷无尽的……

　　仇恨！

　　与毁灭！！！

　　轰——！！！

　　一股漆黑如墨的、充满了不祥与毁灭气息的刀意，猛地从他体内，冲天而起！

　　那股刀意，不再有丝毫“不屈”的意志！

　　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最疯狂的……破灭！

　　他的双眼，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彻底消失了！

　　变得，一片死寂！

　　如同，两颗熄灭了所有光芒的……恒星！

　　林枫，在外界，在现实的修炼室中。

　　亲眼“看”着这一切！

　　亲身“感受”着这一切！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夜魇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啊！

　　眼睁睁看着所有珍视之物，在自己面前，被一一碾碎！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看着！

　　这种痛苦，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夜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的眼神，会如此的死寂！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缠绕着那股，仿佛要毁灭整个宇宙的疯狂恨意！

　　因为！

　　他曾经，也像自己一样！

　　也曾，为了守护，而挥刀！

　　只是……

　　他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幻境中。

　　那个彻底化身复仇恶鬼的年轻身影，动了！

　　他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断刀。

　　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埋葬了人类最后希望的冰冷坟墓。

　　他重新，回到了那片，血色的战场之上！

　　他抬起头。

　　用那双，再无一丝光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天空之上，那团带来一切灾厄的……黑暗！

　　“既然……”

　　“守护，没有任何意义……”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断刀。

　　声音，沙哑，冰冷。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么……”

　　“就一起……毁灭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整个人的身体，连同他手中的断刀，都燃起了……

　　漆黑色的……火焰！

　　那是，在燃烧他的生命！

　　燃烧他的灵魂！

　　燃烧他的一切！

　　所换来的，最后的力量！

　　他化作了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流星！

　　向着天空中的那团黑暗！

　　向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天”！

　　发起了，最后的、决死的……

　　冲锋！！！

　　这一刀，汇聚了他武道生涯的全部！

　　这一刀，承载了他整个世界的悲鸣！

　　这一刀，超越了他自身境界的极限！

　　刀锋所向，是天空之上，那团不可名状的、带来一切灾厄与终焉的黑暗！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

　　“斩！！！”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从那道黑色流星的核心处炸开！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刀之下，黯然失色！

　　空间，在悲鸣！

　　法则，在退避！

　　那漆黑的刀芒，以一种决绝到极致的姿态，撕裂了层层叠叠的扭曲触手，无视了那些足以湮灭武皇的能量乱流！

　　它，精准无比地，斩在了“噬界之主”那庞大投影的本体之上！

　　这一刻！

　　林枫的意识，与那个决死的“自己”，彻底同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刀之中蕴含的，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

　　那是，连他自己，都未曾触及过的……破灭的本源！

　　威能，在疯狂飙升！

　　武皇巅峰！！！

　　这一击的威能，赫然已经堪比一尊武皇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甚至，犹有过之！

　　噗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被听见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那道漆黑的刀芒，成功了！

　　它成功地，在那团由无数哀嚎人脸和扭曲血肉组成的庞大投影上，斩开了一道……

　　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那伤口，很浅。

　　浅得，甚至不如一根手指的宽度。

　　与“噬界之主”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相比，渺小得，如同沙漠中的一粒尘埃。

　　幻境中，那个年轻“林枫”的身影，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他身上的黑色火焰，已经彻底熄灭。

　　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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