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养了一头猪2

　　说实话，我当初听见顾倾爹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没太听懂。

　　直到后来某天，他直接来到公司，把自己公司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我，我才明白他口中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是什么意思。

　　不过后来我就找不到这个大傻怪了，因为自从我和顾倾结婚之后他就跑去国外不知道什么地方，提前退休了。

　　讲真的，我其实一直以为他这么做是对的。

　　劳累了半辈子，辛苦打拼来的江山，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拱手让人后享享清福，看起来挑不出毛病。

　　直到后来，顾倾有了孩子之后我才明白，沟槽的岳父老登，哪里是全心把女儿托付给我？分明就是为了不带孩子，提前跑路了！

　　搞得我每天都分身乏术，白天要管公司的事情，晚上回家又要管家里的大馋丫头和小馋丫头，累得要死……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回想起自己和顾倾之间的故事。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那年我十九岁，还很年轻，大学开学第一天，新生报到，我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忽然肩上一沉，转过头，入眼便是一个看起来呆呆的小姑娘。

　　看见我的脸，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

　　“那……那个，老师，我想问一下，报到处怎么走啊？”

　　而我的第一反应则是……

　　“我有那么老吗？”

　　顾倾没说话，自顾自傻笑了下，见我那不大高兴的表情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摆手道：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学长……学长长得比较帅……”

　　这话我倒是爱听。

　　在纠正了对方的“学长”称呼后，我就抬起手，给她指了路。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先往左拐，再左拐，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右拐，再继续往前走，绕过去就到了。”

　　顾倾听后点了点头，嗯嗯两声。

　　而我则看着她那副呆傻的模样，不由得感到有些担忧。

　　这孩子，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于是乎，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善良心理，我便接着问道：

　　“记住怎么走了吗？”

　　果不其然，这家伙听了后就尝试思考了下，摇摇头，抬起小脸，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忘了。”

　　我沉默，然后又耐着性子和她重复了一遍，并又确认了一次。

　　甚至我还把新生群里面发的大学地图拿了出来，给她看，挨个点明地点。

　　得到的结果是……

　　“又忘了……嘿嘿……”

　　我看着她，心中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但又考虑到这丫头可能真是一些智力残障人士，就只能重新露出一脸笑容，道：

　　“那我就带你去吧！”

　　…………

　　入学手续办的还算顺利。

　　因为其实我本来也要出校门的，刚好顺路，带她去也没什么问题。

　　结束之后，我并没有继续和她待在一起。

　　开玩笑，都是第一次上大学，我凭什么非得惯着你？

　　我还得出去找找兼职，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呢！

　　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傍晚，我回到了大学。

　　因为是第一次，不懂大学食堂的险恶，我就想着尝尝味道。

　　可刚一走进去，好巧不巧的，我就又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呆呆的姑娘。

　　她一个人捏着手机，站在角落里东张西望着。

　　估计是在等人吧，反正和我没关……

　　我还在想着，就见她好像发现了我的身影，头上的天线噔地一下就亮了，然后好像只松鼠一般蹭蹭蹭地跑到我面前，嘴角咧起，道：

　　“好人！”

　　我一脸懵逼。

　　指着自己的脸反问：“你在叫我？”

　　顾倾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表情语气都很是认真：

　　“你愿意帮我！你一定是个好人！”

　　我心想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刚来大学第一天就被发好人卡，简直就像是某些狗血小说里的男主，暗恋人家就考同一个大学，结果上了大学表白却还被拒，等结束了对方又反悔了巴拉巴拉。

　　真是的，剧情太老套了。

　　不是我喜欢的剧情，直接拒绝！

　　意识恍惚，我这才发现自己有点想跑题了，便板着脸，很是严肃地说道：

　　“我不叫好人，你别叫我好人。”

　　顾倾闻言，灵动的双眼扑闪了两下，接着歪歪头，笑眯眯道：

　　“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颜枫。”

　　“好呀，那我就叫你小疯子吧！”

　　我嘴角一抽，看着这个家伙，极力压下心里想在她脑袋上来上一下的冲动，一本正经道：

　　“我叫颜枫，颜色的颜，枫子……枫树的枫！”

　　“小～疯～子～”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随后瞥了她一眼，问道：

　　“你刚刚在那边做什么呢？”

　　顾倾闻言，微微低头，表情有些沮丧：

　　“我饿了，但是食堂阿姨说，买饭要刷卡……我只有微信，没有卡，所以……”

　　“所以新生报到的时候不是给了你张校园卡吗？”我反问。

　　“弄……弄丢了……”

　　“刚给你就弄丢了？！”

　　顾倾不说话，就只是点了点头，偷看了我一眼，两只小手彼此捏着，一下又一下。

　　我顿时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继续追问道：

　　“那你刚刚又为什么站在那不动？回寝室啊？或者出去吃也行啊！”

　　可谁料，顾倾却给了我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理由……

　　“我……我迷路了……不知道该去哪……”

　　“那你就去问路啊！”

　　“我……我不敢……”

　　“为啥不敢？！”

　　“我怕遇到坏人……”

　　“那我呢？我就是好人了？”

　　少女闻言，看了我一眼，很是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快要抓狂了。

　　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但是抓完狂，却又平静了下来。

　　我发现，这丫头不是笨，而是完完全全的智力残缺，如果以正常人的视角去看她，肯定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以一个看傻子的视角去看……

　　那这个傻子还挺乖的。

　　于是乎，我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她问道：

　　“你饿不？”

　　顾倾刚还有些黯淡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起来，一个劲地点头。

　　我更无奈了，只好扬了扬手中的校园卡。

　　“走吧，我请你一顿，吃点什么？”

　　…………

　　这大概就是我当年遇到她的事情了吧……

　　后来慢慢相处之后我才知道，这女人是真的笨，又笨又胆子小，什么都不会，又什么都不敢，就只会装傻卖萌，蒙混过关。

　　唯一的优点……可能是心态比较好？好像无论公司发生了什么坏事，她也都不会焦虑烦躁。

　　后来我问过她，为啥当初非要赖着我不放。

　　她说，她那时候和我相处，看出我真的是个好人。

　　她还说，她把一辈子为数不多的脑子都用在我身上了，自此以后便彻底放空了思维，做了头只会吃吃睡睡的猪。

　　她也感到幸运，因为我从始至终也没有辜负她。

　　面对这样的女人，我又能怎么样呢？

　　只好继续养猪喽。

　　但我总感觉，顾倾好像有话没说。

　　像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没认真问过，因为以她的智力，就像只海里的王八，就在老子的海里面扑腾，再怎么用力，翻起的浪花也都抵不过我的一个喷嚏。

　　直到过去很多年，我们成熟了许多，女儿颜灵也已经长大成人，我某次碰巧才见到她把颜灵拉到小房间里，神神秘秘道：

　　“闺女，你要知道。”

　　“装笨，是一个聪明女人的基本功！”

　　“你要学会装笨！很多事就故意做不好，这样不仅能让男人觉得自己有能力，有优越感，还能让你有机会表扬他，称赞他，后面还可以找理由请他吃饭，继续发展关系！”

　　“你还要学会装傻！男人太优秀，想追，你就要装没有边界感，往他身上凑！死皮赖脸！

　　男人要是落魄了，你就装无所谓，每天见到他就开开心心的，绝不能让他回了家也难过！

　　男人要是三心二意，你也要装不知道！反而对他更好！让他心怀愧疚！”

　　“你更要学着装可怜！男人和你讲道理你就撒娇，就像妈妈和爸爸一样，虽然你爸爸总踢我屁股，但是正所谓，咬紧牙扶住墙，疼点总比吃苦强！”

　　“还有……”

　　顾倾说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

　　“其实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不爱也是一样。”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发现他不爱你，你也要学会装糊涂，得不到的不强求，爱不了的就放手……”

　　恰好此时，颜灵抬起小手，反问道：

　　“那妈妈，你年轻的时候就学会装笨了吗？”

　　顾倾的回答则是……

　　“你妈我比较有天赋，不用装就够笨了。”

　　恰好此时，开门声响起。

　　我就站在门外，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结婚十几年的妻子，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道：

　　“呦，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智若愚的嘛？”

　　而顾倾闻言，则眨了眨眼，嘴角咧起，视线涣散，看着我，嘿嘿傻乐了下，道：

　　“嘿嘿，老公，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诶呀！别踢我屁股啦！诶呀诶呀错了错了老公！错啦错啦！大不了我晚上给你洗碗嘛！”

　　我走到顾倾面前，看着这个甚至我都还没动手就吱哇乱叫的笨女人，不由得气笑了，道：

　　“我可不用你，你那洗碗技术，洗一个能碎两……”

　　言语将歇，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女人为了不洗碗……故意骗我？！

　　好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么多年，这个笨丫头也学会耍心机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很久，我连忙将视线看了过去，质问道：

　　“你是不是一直以来故意把碗打碎的？！”

　　话语出口的下一秒我就知道答案了。

　　这么简单的活，能真打碎的也是神人了……

　　可我刚要生气，见到的却是一张委屈的小脸，正捏着我的衣袖，一边摇晃一边撒娇道：

　　“人家错了嘛～人家不是故意的嘛～你就原谅人家嘛～老公最棒了对不对？老公那么帅，又那么温柔，一定可以原谅人家的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我顿时又没脾气了。

　　直到顾倾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女儿，道：

　　“看见没，你妈我当年就靠这一手，轻松拿捏～”

　　“诶呀！老公！老公我错了老公！老公你给我在孩子面前留点面子嘛！老公我真的错了！”

　　“诶呀！疼！啊！疼！”

　　“你别说，还挺舒服的哈～我就知道，我的老公不舍得打我～”

　　“啊！！！你真打呀？！哇哇哇哇哇哇！！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完了！我要跟我老公告……跟咱闺女告状！说你欺负我哇哇哇哇哇！！！”

　　不远处，看着自己那既幼稚又不靠谱的母亲，颜灵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吐出一句……

　　“妈，您能追到我爸可真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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