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轨迹

　　胤禛跑了这么一段路，也累的不轻，喘着气，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仪态。

　　可身体的疲累反而让他更容易突破心防。

　　胤禛从不是直白的人，但胤祚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也翻涌起来。

　　胤祚催促道：

　　“四哥，到底有什么事啊？”

　　他可是发现了，对着胤禛这种心思重，有什么憋在心里，还绕来绕去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明言，反正他是不想猜了。

　　猜来猜去，可能猜的和胤禛的想法南辕北辙。

　　太顾忌也不行，要不胤禛的心思可就千变万化，喜怒不定，不是虚言啊。

　　一个搞不好，被他四哥记在小本本上，秋后算账都不算什么。

　　就怕他越憋越大啊，无事生小，小事化大，大事直接爆炸啊！

　　胤祚瑟瑟发抖。

　　所以，有什么说出来吧，哥哥！

　　用直球来破开你的犹豫吧。

　　胤祚猛地拉住胤禛的手，真诚的看着他。

　　胤禛被这眼神一晃，好像被刺了一下。

　　他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想往后退一步，不想胤祚抓得更紧，已经是恨不得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哥哥身上。

　　别想跑。

　　胤祚已经四肢并用，牢牢禁锢住了胤禛，真是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胤禛站在胤祚和假山的小角落里，侧着身子，半晌，他抱住了胤祚的腰。

　　将头埋在胤祚软绵绵的肚子里。

　　“唉？”

　　胤祚动了动身子，这，这还被反客为主了？

　　“额娘……我额娘一直很期盼八妹妹的降生，她……她……”

　　胤禛闷着声音，语无伦次。

　　胤祚也安静下来，充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可八妹妹去了，额娘……”

　　胤禛痛苦的拧着眉，他的彷徨不安，纠结和不自信都被隐忍着。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胤祚看着胤禛那张无措的脸，意识到，就算是鼎鼎大名的雍正帝，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呢。

　　可就算是孩子，他的性格也初具雏形，很别扭呢，三岁看老，老话诚不欺他。

　　但是，胤祚也只是抱住了四哥的脑袋，用温热的小脸贴着他的。

　　“八妹妹走了，可皇贵妃娘娘还有哥哥啊。”

　　胤祚吞下一口唾沫，脸上也显出几分落寞。

　　“我和额娘，也刚刚失去了小七，四哥的心情，我也算感同身受。”

　　当然，胤祚也知道是有不一样的，可他不能说和自己所知信息还有年龄不符的话。

　　只能尽力安慰他。

　　“额娘为了妹妹，也没少流泪，虽然额娘瞒着我。”

　　胤禛沉默的听着，七公主，也是他的妹妹啊。

　　胤祚拍拍胤禛的肩，顺着他的辫子摸着安抚他。

　　“可是咱们当儿子的，也只能尽力去让额娘多高兴些，人死不能复生，太子哥哥和我说，要往前看。”

　　“失去了一个孩子，额娘就已经很痛苦了，但活着的孩子，比如你，我，也是个寄托。”

　　胤禛看着极力扮做老成的胤祚，虽有些想法，可是……

　　“你不懂。”

　　他看着胤祚那双明净清澈的眸子，他不懂，他们是不一样的，皇贵妃，不是他的亲生额娘啊，若是说的难听一些，他何尝不是——寄人篱下。

　　所以他要讨额娘的喜欢，他不想被忽视，也不想被放弃，不想失去，岌岌可危的爱。

　　皇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想去想，也想不明白，只愿按他自己想的去做，去编织自己的世界。

　　胤祚不知道胤禛复杂的想法，他们两个成长环境不同，也无法感同身受，胤祚也只能尽力去开导。

　　“那，四哥是怕什么呢？怕皇贵妃娘娘因此事伤了身子，怕娘娘从此一蹶不振……”

　　还是怕，胤祚没有说出口，只看着他四哥的眼睛，怕她怨恨为什么是亲生女儿早夭，而不是他这个养子？

　　怕现在的皇贵妃对他的感情，都是因为八公主移情到他身上？

　　亦或者别的什么他无法接受的？

　　这些他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胤祚不知道皇贵妃会不会这么想，但他知道，他的四哥很可能会因为这些想象而惊惧。

　　他感情丰富，内心也敏感，还有些不自信，又要强。

　　和他是几乎完全不同的人。

　　胤祚觉得这么说话有些严苛，可停了几秒，他还是认真且清晰的提问着，要把他四哥的心门打开。

　　而胤禛，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响，一根针划过他的心脏，并不多么痛，反而是挑开了一层厚重的布帛。

　　“或许……不仅仅是这些。”

　　他嗫喏两句，还是开口。

　　“那，你想怎么办呢？”

　　胤祚看着他，“有的事情，无法解决，现在也没有思绪和能力去改变它，不如放一放，先去做好可以把握的事情。”

　　胤祚也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他也点拨不了什么，只能尽力阐述自己的想法，姑且算个能陪四哥说话的人。

　　若是这些话有用最好，没有用，短暂的说出压抑在心里的话，就算只是一点点，四哥也能好受一些。

　　胤禛又沉默了，可这次，胤祚没有催促他。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用眼神无声的交流，当然，胤祚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胤禛就突然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六弟。”

　　嗯。

　　嗯？

　　嗯！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他还没明白呢？

　　胤祚震惊的看着胤禛，他是突然理解了什么吗，还是突然想通了？

　　话题跳跃这么快，他跟不上啊。

　　可是胤禛好像下定了决心，慢慢的站起来，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腿，胤祚忙闪开身子给他让出地方。

　　刚才胤禛被他压着，现在腿可能麻了。

　　不过，胤禛绷着小脸，情绪平复了，他就不像刚才上头的时候那么放的开了，还是很要面子的。

　　他拍拍自己的裤脚，缓了缓，就向弟弟告别。

　　这一次，换胤祚看着胤禛远去。

　　不过，上次的胤禛怀着满腹杂乱无章的思绪，这次的胤祚只有晕头转向的懵。

　　不懂，可四哥好受些就行了。

　　他的心情也会很好呢。

　　胤祚摸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个傻乎乎的笑，难得糊涂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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