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抉择

　　这一次从舍农部的地盘撤军都犹如盛大的迁徙。

　　实在是他们俘虏的战利品实在太多了。

　　尤其大部分都还是活物！

　　好在俘虏的戎人女人都擅长放牧，至少能帮着驱赶数十万头牛羊战马。

　　而最后装载皮毛金银杂物的马车都有足足有上千辆！

　　尽管知道携带上它们无疑会大大拖累行军的速度。

　　问题在于。

　　无论薛云还是底层的普通士卒都无法割舍放弃。

　　对于薛云而言。

　　戎人女人能弥补北境最缺乏的人口，牛羊能极大帮助农业畜牧业的发展，战马能强大保证军队的实力。

　　至于皮毛金银等杂物又能通过贸易对外换取大量北境所需的物资。

　　但对于底层士卒而言。

　　这可都是准备赏赐给他们的东西！

　　要知道薛云对待军队向来慷慨大方，往往一场仗打下来的缴获大部分都能分润给下面的士卒们。

　　女人？给！牛羊战马？给！升官发财？给！

　　前提是只要立下战功，士卒们都能得偿所愿！

　　而这些戎人女人，牛羊战马以及皮毛金银可都是他们一刀一枪拼命赢来的。

　　让他们放弃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至于准备集结大军前来追杀他们的戎人大军？

　　真到那个时候。

　　兴许他们宁愿拼死与对方打一仗都不愿放弃这些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利品。

　　事实上薛云早已考虑过这方面问题，暂时还轮不到他们关心。

　　“按照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估计到了栖霞镇都要死上一大批畜牲了。”

　　老鲁骑在战马上望着眼前漫山遍野驱赶中的牛羊马匹，顿时忍不住有感而发。

　　这是他们离开天马山舍农部大本营的第三天。

　　而三天的时间他们已经足足行走了上百里。

　　基本上每天都要走上四十里。

　　也就是草原足够广袤平坦，放到北境地势崎岖的地方。

　　携带如此海量的牛羊战马一天都走上二十里都算顶天了。

　　但畜牲不是人。

　　人能忍受坚持下来长时间的赶路，畜牲未必可以。

　　尤其是数十万头牛羊战马每日所需的草料食物都堪称天文数字。

　　而正在紧急撤往栖霞镇的他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喂养它们。

　　尤其栖霞镇所在的北境以西大部分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等这些牛羊战马到了那里，甚至连草都没得吃了。

　　如此一来。

　　到时候必然会有大量畜牲饥渴劳累而死。

　　当然。

　　它们肯定不会白死。

　　至少它们的血肉能填饱他们的肚子，皮毛也能割下来制成衣服甲胄或者贸易贩卖到其他地方。

　　“只要还能活一部分就不错了，总不能留下来让给追击我们的戎人吧？”

　　由于之前和刘三所在的队伍一同行动过的关系。

　　撤军途中他们也都分配在了一起。

　　一旦空闲下来，老鲁都会找上刘三闲聊两句。

　　反倒是吴成不同队的关系，分配的任务也不一样。

　　结果一天下来有时候连面都见不着。

　　“确实，哪怕它们全部死了都不能便宜戎人。”

　　老鲁自然是非常赞成刘三的说法，旋即话锋却突然一转，“听说林河那边汇聚的戎人终于出兵了？”

　　论及消息灵通，同为队长的他在这方面却远不如刘三。

　　主要是刘三有个赏识他的都尉，大事小事都会和他说上两句。

　　又恰好这个都尉曾是将军的亲卫骑兵，往往能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一来二去。

　　刘三自然也知道了。

　　“是的，但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刘三没有隐瞒，无非是这件事情大家迟早都会知道，没必要继续保密。

　　这也是都尉欣赏他的优点之一。

　　只会说该说的，不会说不该说的。

　　“嘶，那情况可就不妙了，林河距离我们有六百多里，如果戎人拼了命追击我们，估计五六天时间便能成功拦截住我们。”

　　老鲁倒吸了一口气，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早在他们返回的时候。

　　上面便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

　　戎人如今正在林河集结大军准备对他们围追堵截，势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但他们无须担心。

　　因为他们英明勇武的将军已经决定南下撤往北境以西的军事重镇栖霞镇。

　　在那里卫校尉已经提前准备好接应他们。

　　只要能顺利撤到栖霞镇，追来的戎人大军都完全不足为虑。

　　为了赶在戎人大军之前撤到栖霞镇。

　　所以他们必须在十天内赶到。

　　否则的话他们随时都可能会陷入戎人的围堵之下。

　　“无需多虑，我相信上面肯定已经有了对策，而我们只需要保持镇定，认真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即可。”

　　所谓天塌了有个高地顶着。

　　刘三的心态也差不多如此，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

　　他深信薛云一定能带着他们都顺利活着撤到栖霞镇。

　　“你是说，戎人特意派了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先锋军来追赶我们？”

　　与此同时。

　　听闻余贵带来最新的侦查结果后，薛云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正常情况下。

　　大军行军如果数量太多的话，行军速度都会受到影响拖累。

　　这回戎人在林河集结了近乎八万兵马。

　　如此庞大数量的兵力是难以高速行军的，而戎人方面显然也知道这点。

　　为了能尽快追上围堵住薛云他们。

　　戎人会组建一支高速追击的兵马也并不意外。

　　但如此一来压力都来到了薛云身上。

　　“是的，不仅如此，后续戎人又派了一支兵马火速赶往坠星峡谷的方向，打算彻底封堵我们撤往东的退路。”

　　余贵同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为了确保能时刻掌握戎人方面的动向，薛云还特意抽调了五百精兵给他临时充当斥候。

　　因为斥候的任务往往非常危险，尤其还是深入敌人周边侦查，一旦巡弋警戒的戎人游骑发现他们，能否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事到如今。

　　余贵麾下都已经有五十来个斥候不幸折损在了戎人游骑手里。

　　诚然。

　　戎人游骑死得更多。

　　但眼下他们又不是和戎人游骑比伤亡，最重要的任务是侦查监视戎人大军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余贵还要防备有戎人斥候反向渗透侦查到他们的行动。

　　而薛云派给他的五百精兵便是专门防备警戒戎人斥候的。

　　一旦戎人方面知道薛云准备撤往南边的北境，而不是坠星峡谷的话。

　　那么戎人大军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发起追击！

　　到时候薛云他们的处境都会变得异常危险。

　　所以为了避免戎人发现异常，余贵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都可想而知。

　　“按照你的预计，戎人派出的这支先锋军什么时候能追上我们？”

　　薛云继续追问道。

　　“五天，如果我们仍旧保持现在的行军速度，那么五天后戎人的先锋军便能追上我们。”

　　余贵闻言不由脱口而出，明显在前来禀报前做过了准备。

　　“还差两天。”

　　薛云顿时莫名喃喃了一声。

　　“是的将军，所以我们想要赶在戎人先锋军追上之前，必须再次提升我们的行军速度。”

　　余贵自然知道薛云口中还差两天是什么意思。

　　按照原本的计划。

　　他们准备在十天内赶到四百里多外的栖霞镇。

　　只要每天保持四十里的行军速度，基本上十天后他们便能抵达。

　　奈何戎人的先锋军五天后便能追上他们，而他们现在已经行军了三天。

　　如果依旧保持原来的行军速度，那么在第八第九天便会让对方追上。

　　“难。”

　　谁知薛云闻言却直接摇了摇头，“目前的行军速度已经是我们的极限，除非我们愿意舍弃所有携带的战利品，否则我们根本无法再提升行军速度。”

　　“这……”

　　一时间余贵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下就算薛云他们愿意舍弃这些战利品，但底下的士卒们却未必愿意。

　　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影响军心士气。

　　毕竟军纪再严也管束不了人性。

　　“你先退下吧，此事我会好好斟酌思考一番。”

　　薛云也没有让余贵为难。

　　“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

　　军队里的气氛都变得愈发压抑紧张起来。

　　很多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比如不久前军中士卒们都纷纷得知。

　　戎人派遣了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先锋正在急速追赶而来。

　　最重要的是对方能赶在他们抵达栖霞镇前便顺利追上。

　　据说将军已经在考虑是否舍弃所有战利品，提升行军速度甩掉追兵。

　　这才是引发士卒们真正不安的原因。

　　“刘三，上面真打算舍弃那些牛羊战马以及俘虏的戎人女人们吗？”

　　老鲁也是实在没办法私底下找上了刘三询问，想要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内情。

　　“我也不知道。”

　　刘三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但他却不能告诉老鲁。

　　无非是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轻易泄露出去。

　　据他所知。

　　上面确实已经在考虑，只是迟迟都没有给出决定罢了。

　　万一消息泄露，必然会引发军队的震荡。

　　“真的一点都不能说吗？”

　　老鲁了解刘三的为人，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仍旧不肯放弃抱着一丝期冀。

　　“不能。”

　　刘三神色坚决道。

　　“好吧，只是你看明天都是第七天了，估计戎人的先锋军都要追上来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看着不为所动的刘三，老鲁都有些佩服他的镇定。

　　“为何要急？大不了回头与追兵一战而已。”

　　刘三轻描淡写道。

　　“我从不怀疑我们能战胜戎人派来的追兵，只是一路人困马乏，若是强行与之交战，恐怕我们都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老鲁听后都不由沉默了半晌。

　　“要么舍弃所有的战利品，要么拼死与追兵一战，如果换了是你会作何选择？”

　　刘三目光盯视着老鲁突然问了句。

　　“我选……”

　　老鲁下意识想要选前者，可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舍弃战利品简单，问题是底下的弟兄们会答应吗？

　　至于后者。

　　即便他们能击败戎人的追兵，但必然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那么一切都值得吗？

　　毕竟人活着才能享受到战利品，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我们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与职责就好了。”

　　刘三始终觉得，无论老鲁还是其他的士卒都想得太多了。

　　上面自有考虑，何况想太多也无济于事，自寻烦恼。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鲁叹了口气，知道和刘三没法聊下去了。

　　“鲁队长？”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喊住了他。

　　循声望去，才发现是都尉的亲兵。

　　“喊我啥事？”心情不佳的老鲁语气都有些不耐。

　　“刘队长你也是啊，正好，都尉有事找你们这些队长集合，有要事要通知你们。”

　　都尉亲兵似乎并没有在意老鲁的态度，丢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看样子是上面已经有决定了。”

　　面对老鲁投来的疑惑目光，刘三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里是黄风峡谷，草原通往北境西面大漠的必经之路，由于我们携带了太多的牛羊战马以及马车辎重。

　　而黄风峡谷部分道路又较为狭窄，仅能让五马并行，这意味着我们恐怕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穿行过峡谷。

　　明天我们应该便能抵达黄风峡谷，可后天戎人的追兵便会到来。

　　所以我打算带着三千兵马在黄风峡谷拦住戎人的先锋军，只需要坚持到其他人顺利撤到栖霞镇，戎人便再也无法奈何我们了。”

　　一处亮着灯火的帐篷内。

　　薛云指着挂起来的一副地图，面无表情地朝着其他人道。

　　“……三千人真的够吗？”

　　等他说完后，过了一阵才有人缓缓开口。

　　“够了，我派人前往黄风峡谷仔细查探了一番，确认部分狭窄的路段只需要简单修建一番便能封堵住道路。

　　而戎人骑兵根本都施展不开，想要通过都只能派遣少数兵马攻破我们修建防守的工事！所以三千人足够了。”

　　薛云可不是无的放矢。

　　“将军，断后如此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您来承担，还是让属下来吧。”

　　韩双闻言顿时站出来道。

　　“是啊将军，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属下愿意陪着韩双一同镇守断后。”周林不甘落后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而是这件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薛云摇头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因为只有我能吸引戎人大军的注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死我，也只有我能让士卒们团结一心拼死抵抗住戎人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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