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反水

　　自从薛云将苗鑫释放回山阳后，如他所料的一样。

　　在晋王的责难下，苗鑫不仅失去了校尉的身份，甚至暗中都受到了监视。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深居简出表现得异常低调。

　　以至于薛云交代给他打通山阳北境两地商贸往来的任务都不得不暂且搁置。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打消晋王对他的疑心。

　　只是苗鑫万万没有想到。

　　晋王会突然决定发兵北境，意图趁薛云远在草原扫荡之际直取幽都府，彻底断去对方的后路。

　　当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都不禁为薛云捏了一把汗。

　　他非常清楚。

　　晋王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一旦让晋王成功拿下幽都府，那么薛云都会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滚回东山郡，从而彻底失去了北境的掌控权。

　　谁知晋王派遣的大军出师未捷，直接让一个小小的栖霞镇给堵住了。

　　任凭大军轮番猛攻都始终无法攻克。

　　身为常捷军原校尉，苗鑫自然清楚为何大军要死磕在栖霞镇。

　　拿下栖霞镇，大军便能以此为桥头堡，并且后勤补给都能获得保障。

　　如果拿不下的话。

　　栖霞镇便能随时威胁到大军漫长又脆弱的补给线。

　　然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围困栖霞镇的大军忽然莫名其妙覆没于薛云之手。

　　不到数天的功夫，连带红霞关都一并陷落。

　　据说薛云如今已经率领大军即将兵临山阳城下。

　　起初苗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确认后脑子都嗡嗡的。

　　离谱！

　　简直离大谱了！

　　这是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

　　不过短暂的震惊后，苗鑫接下来却表现得异常激动兴奋。

　　他知道。

　　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家族翻身的机会也来了！

　　毕竟他可是暗地里投降效忠了薛云。

　　只要他能帮助薛云拿下山阳，如此大功必然能他和家族立于当地所有大族之上。

　　所以在得知薛云即将兵临城下后，他第一时间便秘密召集了家族中的重要成员共同商讨此事。

　　孰料他们内部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随后他们便收到其他家族想要秘密拜访苗鑫的消息。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薛云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苗鑫放回山阳。

　　但所有人都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即便是心知肚明的晋王也一样。

　　一来没有证据表明苗鑫投降了薛云，二来苗鑫出身于当地大族，又是常捷军原主帅的女婿。

　　如果杀了苗鑫势必会引发很大的麻烦，出于种种方面的顾忌，晋王才没有选择处死苗鑫，仅仅只是派人进行暗中监视。

　　这相当于一个警告，警告苗鑫老实点，否则被抓到他投敌的把柄，晋王都能有理由将他明正典刑。

　　这也是苗鑫一直以来保持低调的缘故。

　　本来他以为自己足够低调到让所有人都要忘了自己。

　　可惜。

　　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当他没价值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会忽略了他。

　　当他有价值的时候，其他人立刻会想起了他。

　　正如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个道理。

　　山阳各大家族都非常清楚苗鑫与薛云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眼下薛云即将兵临城下。

　　那么各大家族都必须开始考虑站队的问题。

　　究竟是继续站晋王，还是站薛云。

　　各大家族纷纷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

　　从红霞关失守的那一刻开始，无险可守的山阳迟早都会落入薛云之手。

　　如果各大家族选择负隅顽抗，未来薛云势必会狠狠清算。

　　大家族的消息往往都是非常灵通的。

　　彼此都知晓薛云的性情为人。

　　从东山郡再到幽都府，哪一次他没有借故针对当地豪强大族杀得人头滚滚。

　　偏偏这些家族都还非常理解薛云的操作。

　　一切都是为了树立威信维护自身利益统治罢了。

　　家族传承的历史越是悠久，越是了解上位者这番操作的目的。

　　只要老老实实顺从对方，过了百八十年，家族又能重新抬头站起来。

　　该是他们的还是他们的，无非忍个一两代人罢了。

　　至于苗鑫到底是没有拒绝这些家族私底下的拜访。

　　因为他心里也清楚，仅凭他和老丈人的家族恐怕很难掀起太大的风浪。

　　反倒是加入他们的家族愈多，成功帮助薛云拿下山阳的可能性愈大。

　　最最重要的是万一不幸有人泄密。

　　各大家族联合起来的力量都能让晋王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短短一天时间下来。

　　苗鑫都不知道暗中会见了多少家族派来的代表。

　　但他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依旧精神亢奋。

　　不得不说。

　　各大家族见风使舵的速度就是快！

　　明明不久前都还是晋王最坚定的追随者，如今各个都迫不及待地反水背刺。

　　“老爷，外边又来人拜访您了。”

　　直至深夜时分。

　　苗家好不容易安宁下来，谁知府里的管事却再次来到了苗鑫面前禀报。

　　“又来？这回是哪家的人？”

　　见了一天的人，苗鑫都难免感到了些许烦躁。

　　“来人说是从东边来的，只要老爷一听便知道他是哪家的人。”管事态度恭敬地回答道。

　　“东边来的？”苗鑫闻言一怔，旋即脸色骤变，“快快快，赶紧把人请过来！”

　　“是老爷！”

　　管事见状顿时意识到新来的客人来头不小，连忙便告退把客人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

　　一个衣着朴素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在管事的带领下走进苗鑫的书房。

　　“你们都先退下去。”

　　看到男子进屋后，苗鑫毫不犹豫地挥退了管事与周围的下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立刻神情严肃目光灼灼地盯视着眼前的高大男子。

　　从对方的身上，他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敢问贵客是东边哪家的人？”

　　“薛家。”

　　高大男子声音低沉道。

　　“不知薛老爷有何要事交代？”

　　苗鑫深吸口气平稳下心情。

　　“薛老爷想让您方便开个门，不知能不能办到？”高大男子道。

　　“……能！”

　　苗鑫犹疑片刻，最终狠下心来道。

　　“好！那我便不打扰大人您了。”

　　说完，高大男子转身便准备离开。

　　“阿福，好好送一下客人。”

　　苗鑫见状立马朝屋外喊了声，同时压低声音提醒了对方一声，“小心外面晋王的探子。”

　　自从他回到山阳后，晋王便派人将他监视了起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一直深居简出鲜少露面的关系。

　　负责监视他的人都渐渐撤去。

　　但谁也不知道暗地里是否还有人没有撤掉。

　　其他家族的人来秘密拜访，哪怕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而眼前的高大男子不同，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后果都不堪设想。

　　“放心，人已经解决了。”

　　高大男子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人已经解决了？”

　　苗鑫一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心想着能在这种时候派来山阳联系自己的人果然不一般。

　　当从后门走出后，高大男子便融入夜色转瞬消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身影从山阳巍峨的城墙滑落而下，紧接着迅速游过护城河飞奔向远处杂乱的屋棚。

　　“毅哥？！”

　　一处偏僻的树林。

　　当隐隐看到有个黑色身影快速移动过来，藏在林子里一直保持警惕的温平忽然试探性地小声喊道。

　　“是我！”

　　黑色身影顿时开口，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

　　“任务完成了？”

　　温平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

　　“没错，话已经带到了，我们赶紧把消息传回去吧。”

　　南宫毅摘下头上的斗笠，显露出了自己的模样。“其他弟兄呢？”

　　“他们早都已经回来了，就等你一个了。”

　　温平话音刚落，在他身后都出现了一双双眼睛。

　　“好，我们走！”

　　南宫毅点点头，旋即取来藏好的马匹，一溜烟地向东边疾驰而去。

　　……

　　“大人，山阳那边来消息了。”

　　赶往山阳的路上，余贵急忙来到了薛云面前。

　　“情况如何？”

　　薛云神色平静道。

　　“回禀大人，晋王方面已经得知红霞关已失，如今正紧急调集城内兵马进行守城事宜，除此之外，苗鑫已经答应里应外合，适当的时候会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余贵一口气禀明。

　　“不错，我们安插在山阳的探子呢？联系上没有？”

　　薛云微微颌首，似乎颇为满意。

　　“联系上了，到时候他们会故意在城中制造混乱……”余贵道。

　　“如今距离山阳还有多远？”

　　薛云望了眼远方稀稀疏疏的房屋。

　　“不到五十里了。”

　　“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赶在傍晚前抵达山阳！”

　　薛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尽管仍旧没有出太阳，但他却知道现在刚过了正午。

　　半天的时间。

　　他们足以抵达山阳。

　　由于人口实在太多的关系。

　　山阳城内早都人满为患，所以无数百姓都选择住在了城外。

　　故而城外周围都是杂乱无章的建筑。

　　当薛云率领着无数骑兵出现后，立刻使得城外居住的百姓们陷入了巨大的骚乱，唯恐避之不及般四处逃窜。

　　“来了！他们来了！”

　　城楼之上。

　　晋王神色阴沉地看着远方黑压压一片袭来的漫天骑兵，无形中都给予了人极大的压迫感。

　　尤其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阵势的守军们都不禁脸色泛白，浑身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殿下勿慌，他们都是骑兵，而且来得太过仓促，根本没有准备攻城器械……”

　　一旁的常捷军校尉李甘顿时大声说了句，像是在安抚晋王，又像是在故意鼓劲。

　　“李校尉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坚守不出，对方根本奈何不了我们。”

　　同样跟随来的中年文士伯言语气镇定道。

　　“你们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晋王摇了摇头，神色阴晴不定地看了眼城墙上畏畏缩缩的士卒们。

　　“殿下的意思是？”中年文士神情严肃道。

　　“本王不久前收到消息，城内各大家族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晋王握紧腰间的横刀咬牙切齿道。

　　他在山阳耕耘多年，怎么可能对山阳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

　　只是他更清楚。

　　各大家族对他俯首帖耳，无非是他这个王爷身后是皇室，是大魏！

　　可随着魏帝北伐失败导致天下崩坏。

　　各大家族都看好野心勃勃的晋王，所以才会极力支持他。

　　奈何京城大败后，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地位不再像从前一样稳固。

　　尤其东面驱逐戎人收复北境的薛云还一直对其虎视眈眈。

　　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

　　他必须要通过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故此有了他出兵北境之举。

　　可惜——

　　他失败了。

　　不仅前线大军惨败，甚至连山阳的屏障红霞关都丢了。

　　这让晋王深刻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了。

　　但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想认输。

　　问题在于山阳曾经支持他的各大家族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被彻底抛弃了！

　　“他们敢！殿下，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属下便会带兵杀光他们！”

　　李甘怒目圆瞪道。

　　“你们知道我为何一定要亲自来城楼吗？”

　　晋王却没有理会李甘，带兵杀光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难道他不想吗？

　　可真到动手的时候，这些兵会听他们的？

　　“殿下是在顾忌他们对您意图不轨？”中年文士似乎洞悉了他心中的担忧。

　　“除了在这里，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更安全了。”

　　晋王没有直接回答，但明显却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当初从京城前来山阳就藩的时候。

　　他能带的亲兵不过三百，心腹数十。

　　但如果各大家族真要对他不利，这点人根本都无济于事。

　　“那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中年文士顿时皱紧眉头。

　　“控制我们能控制的军队，只要能击退北境军，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晋王面无表情道。

　　“……”

　　中年文士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渐渐在城外空旷地带集结的北境军。

　　随着北境军整齐列阵，并且静默不语后。

　　一个壮如熊罴手持马槊的将军缓缓从队伍走了出来。

　　“万胜！”

　　薛云神色平静地看向前方，目光下意识瞄向了城楼上某个身穿甲胄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

　　他忽然勾起嘴角，举起手中的马槊喊了声。

　　“万胜！”

　　霎时间。

　　上万骑兵异口同声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虎狼之师啊！

　　城楼上。

　　中年文士见状瞬间瞳孔一缩，心脏都好像骤停了一下。

　　至于晋王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好胆！殿下，请允许让属下出城宰了他！”

　　唯独李甘满脸怒容，如此挑衅简直是对殿下，对他的侮辱！

　　“你确定你是他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那位镇北将军薛云！”

　　晋王目光死死盯视着城外不可一世的薛云身影。

　　“哼！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属下这就去要了他的命！”

　　李甘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便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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