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娄山关外的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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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水河谷,浓烟蔽日。

  僚兵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他们系统性地摧毁着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砸开农户的粮仓,抢走最后一点存粮;夺走圈里仅剩的牲畜;甚至连来年的种粮都不放过。

  "军爷,行行好吧!这是明年的种子啊!"白发苍苍的老农跪在泥地里,死死抱住一个僚兵的大腿,"没了种子,我们全家都得饿死啊!"

  那僚兵狞笑一声,露出一口黄牙:"种子?等打下巴蜀,你们还怕没饭吃?"说着狠狠一脚踢开老人,将最后一袋种子扔上已经堆得高高的粮车。

  老人瘫倒在地,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他望着那些被随意抛洒的粮种,仿佛看到来年荒芜的田野和饿殍遍野的景象。

  不远处,一个年轻农妇死死护着怀中的陶罐,里面藏着全家最后一点口粮。两个僚兵粗暴地拉扯她,衣衫被撕裂,露出青紫的抓痕。

  "求求你们!这是我的孩子活命的粮食啊!"农妇哭喊着,声音嘶哑。

  "滚开!"一个僚兵猛地一推,陶罐摔在地上,粟米如金色的泪珠洒了一地。

  农妇发疯似的扑向洒落的粮食,双手拼命地将米粒拢在一起:"不要!求求你们!"

  另一个僚兵冷笑着,一脚踩在她手上,听着骨骼发出的轻微脆响和女人凄厉的惨叫,却只是哈哈大笑。

  这样的场景在河谷各处上演。僚兵们放肆大笑,将抢来的粮食装车。他们赤脚踩过空荡的稻田,留下凌乱的脚印,浑然不知这些粮食是百姓熬过寒冬的唯一希望。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躲在残破的篱笆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父亲上前理论,被僚兵一刀砍倒,鲜血染红了黄土。男孩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这火焰,或许有一天会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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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山关上,朔风如刀。

  独孤信站在关墙上,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关墙上的士兵们冻得脸色发青,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

  "这什么鬼天气,"副将高季式搓着手走过来,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比我们肆州还冷,而且是那种钻骨头的湿冷。"

  独孤信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吩咐下去,让徐之才的祛寒汤再加量。士兵若病倒了,这关也就不用守了。"

  "已经安排了,"高季式点头,"徐之才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用当地草药配的汤药,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

  关墙下,万州都督侯瑱正带着一千骑兵进行适应性训练。战马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不时有马蹄打滑,溅起浑浊的泥水。

  "都督,这鬼地方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一个年轻校尉抱怨道,他的战靴早已被泥浆浸透,"山路太窄,转个身都难。"

  侯瑱瞪了他一眼,声音严厉:"正因为难,才要练!难道等僚兵杀到眼前了再练?"

  他扬鞭指向云雾缭绕的山谷:"看见那些小路没有?僚人世代居于此地,最擅长山地作战。我们必须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关内,军医徐之才正在熬药。大大小小的药罐排成一排,冒着腾腾热气。他仔细检查每一味药材,不时往罐中添加什么,神情专注如在进行神圣的仪式。

  "徐医官,这药苦死人了!"一个年轻士兵捏着鼻子抱怨,脸皱成一团。

  徐之才头也不抬,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苦?总比丢了性命强。这娄山关湿气重,若不祛湿驱寒,不出三日你们就会关节疼痛,十日就会发热咳嗽。"

  他舀起一勺汤药,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来,趁热喝。这里面加了生姜、桂枝,还有本地特产的祛湿草。放心吧,苦口良药利于病。"

  士兵们排着长队领药,虽然个个表情痛苦,却都乖乖喝下。他们知道,在这荒山野岭,生病就意味着死亡。徐之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中默默祈祷这些生命不会轻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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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天后,僚兵大军终于抵达娄山关。

  沈参骑在一头高大的南中马上,望着眼前低矮的关墙,放声大笑:"我当是什么雄关险隘,原来就是这么个破地方!"

  关墙不过两丈高,以粗糙的石头垒成,看上去确实不甚坚固。身后的僚兵们也跟着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关破之后的掠夺场景。他们敲打着简陋的武器,发出野性的吼叫,声震山谷。

  "大王神威,"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区区小关,怎能阻挡大王的去路?"

  沈参转头,看见侍妾玉娘端着一杯果酒走来。她身穿绯色纱裙,在这肃杀军营中显得格外妖艳,如同一朵开在尸骨上的毒花。

  沈参一把搂住她的细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美人说得对!这等小关,一个时辰足矣!"

  他将空杯扔给侍从,粗糙的手掌在玉娘身上游走:"这里就交给沈娄了,本王要与美人快活快活!"

  玉娘娇笑着偎依在他怀中,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沈参扛起玉娘走向大帐,完全不顾身后即将展开的血战。僚将沈娄得令,立即开始组织进攻。

  "第一队,冲锋!"沈娄挥刀前指,"拿下此关,今晚酒肉管够!女人任你们摸!"

  关墙上,独孤信冷静地观察着僚兵的动向。他的面容如石刻般刚毅,唯有微微眯起的眼睛透露着内心的计算。

  "弓箭手准备,"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等他们进入火油区。"

  老将杨乾运紧张地握着刀柄,指节发白:"独孤老弟,是否太近了?再不放箭就来不及了!"

  "再近些,"独孤信眼神冰冷,"让他们再近些。近到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贪婪。"

  僚兵们赤脚奔跑,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黏稠的液体。他们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发出野性的吼叫,以为胜利唾手可得。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开始架设简陋的竹梯,口中发出兴奋的嚎叫,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黑色的黏液。

  "放箭!"独孤信终于下令。

  数百支火箭划破阴沉的天空,如流星般坠入关前空地。

  刹那间,一道火墙冲天而起!猛火油遇火即燃,瞬间将关前变成一片火海。

  "啊!"冲在最前面的僚兵瞬间变成火人。猛火油黏性极强,一旦沾上就无法扑灭。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血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惨叫声响彻战场。僚人们在火海中疯狂奔跑,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试图扑向同伴求救,反而将火焰传染给更多人。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作呕。

  关墙上,年轻的汉军士兵面色苍白。他们大多是第一次上战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一个士兵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接着像是传染一般,好几个新兵都开始呕吐。

  "继续放箭!"独孤信的声音依然冷静,"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杨乾运大声传达命令。他瞥见身旁的一个小兵正在发抖,拍了拍他的肩膀:"撑住!若是他们冲上来,死的就是我们了!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关外已成一片火海。数千僚兵在火焰中哀嚎,后面的部队吓得不敢前进。有些人试图用泥土灭火,但猛火油燃烧得太猛烈,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一个被火焰吞噬的僚兵挣扎着向前跑了几步,终于倒地不起。他的身体还在抽搐,直到渐渐化为焦炭。

  ——————

  中军大帐内,沈参对关外的惨剧浑然不觉。

  帐中暖意融融,玉娘正在为他斟酒。美酒佳肴,与帐外的炼狱形成鲜明对比。沈参粗糙的大手在玉娘身上游走,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

  "大王英明神武,"玉娘柔声奉承,眼中却藏着冰冷的算计,"想必此刻沈将军已经破关了吧?"

  沈参大笑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破关?说不定已经杀到关内了!来,让本王好好疼你..."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叫。

  "大王!大王!"一个满身是血的僚兵冲进帐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好了!前线...前线..."

  沈参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玉娘:"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士兵抬起头,脸上满是烟灰和血迹,眼睛因恐惧而圆睁:"汉人用了妖火!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沈参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他猛地站起,大步走出帐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关前一片火海,无数士兵在火焰中挣扎哀嚎,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火焰映红了他的脸庞,也映红了他眼中的震惊与暴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参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粗壮的手指微微颤抖。

  玉娘跟了出来,看到这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换上惊恐的表情:"天啊!汉人太残忍了!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沈参暴怒之下,一脚踢翻那个报信的士兵:"废物!都是废物!"

  他拔出腰刀,对着关墙方向怒吼,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独孤信!我誓要取你首级!饮你血,食你肉!"

  然而关墙上的独孤信,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他的披风在火光中飘动,如死神展开的翅膀。

  火还在燃烧,惨叫声渐渐微弱。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娄山关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和火焰永远地改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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