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实在放不下

　　酷暑还未消退，西边的局势已变得十分紧张。

　　镇西军、定西军、镇南军、山南军，再加上已离开京城的江东军，朝廷在西线布置了十五万的军队。

　　这还没有算上布置在燕国北线的河西军。

　　就算再加上燕国的十余万军队，想要应付梁、徐的全力攻击，仍然显得兵力不足。

　　皇帝不懂军事，从不迷信什么以少胜多。

　　他只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计谋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相比之下，东线就要平静许多。

　　不过张统领可不敢掉以轻心，各支军队皆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京城！

　　皇帝在乾清宫内听取杜公公的禀报。

　　从广郡王与郑亲王的进展，再到安亲王府的异常。

　　“沈亲王数度上门？”

　　皇帝微微皱眉。

　　“都是受到安亲王的邀请。”

　　杜公公解释一句。

　　“安亲王的身体如何？”

　　“丘神医已经在内务府报备，安亲王——就在这两月。”

　　杜公公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惋惜。

　　安亲王是宗室里的定海神针，也是皇帝坚定的支持者。

　　如果安亲王身体康健，宗室里哪会有那么多的牛鬼蛇神？

　　“他同沈亲王的关系一般，在这时频繁接触，恐怕另有隐情。”

　　皇帝是睿智的，只是稍加思索，便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奴婢会告诉东厂的老牛，让他多加关注。”

　　“不用，你派人去一趟内务府，让赵方纯明日递牌子入宫。”

　　“喏！”

　　“你刚才说——广郡王同赵方望聊过？”

　　“是！”

　　“安亲王同沈亲王沟通，广郡王找赵方望谈话，还真是有点意思！”

　　皇帝语速缓慢，目光深邃。

　　“陛下，安亲王和广郡王至今都没有主动入宫禀告。”

　　杜公公说出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皇帝微微一愣，许多往事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广郡王在做什么？”

　　良久，皇帝才再次开口询问。

　　“广郡王昨日便与桐国的使者前往西山狩猎，要明日才会回城。”

　　杜公公对他们的行踪是了如指掌。

　　“等他回城后，命他立刻入宫。”

　　“喏！”

　　————

　　皇帝吩咐杜公公的时候，沈亲王也在同自己的长子交谈。

　　一向从容的赵方望，眉头已经深深的皱起。

　　“你那几个得力的管事，本王已将他们派往外地。”

　　沈亲王端着茶杯，脸色平静。

　　“父王——”

　　赵方望的眼中，透着浓浓的痛苦。

　　“你在京城的那些人手，本王也已经将他们全部抹去。”

　　沈亲王对赵方望的情绪视而不见。

　　“父王既然怕了，为何不让儿子对安亲王动手？”

　　赵方望的低吼中充满了愤怒。

　　“给你一点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

　　对赵方望的反应，沈亲王略微有些失望。

　　这是命令，赵方望不再开口质问，房间内只剩下他喘着粗气的声音。

　　“本王不是怕了，本王只是想给你多准备一条生路。”

　　等到赵方望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沈亲王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

　　“儿子从不畏惧！”

　　“赵琮雄死了！”

　　沈亲王悠悠的吐出一句。

　　“赵琮雄？”

　　赵方望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敦郡王的长孙，你忘了？”

　　沈亲王的目光落在赵方望的脸上。

　　赵方望脸色一变。

　　“本王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此事。”

　　“安亲王透露给您的？”

　　“陛下看似仁厚，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他从不手软。”

　　沈亲王没有理会赵方望的提问，继续自己的思路。

　　“儿子说过，儿子从不畏惧！”

　　“匹夫之勇，只会惹人耻笑！”

　　“成功了，不会有人敢挑战我们的威严，若是失败——儿子也听不到他们的耻笑。”

　　赵方望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生擒。

　　“成功？你认为我们还有成功的可能？”

　　沈亲王的脑袋转向一侧，目光落在右侧的墙上。

　　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

　　“父王，如今帝国不稳——”

　　“本王只想将皇兄一脉拉下宝座，可从未想过要毁掉祖宗的基业。”

　　沈亲王将赵方望打断，面带不悦。

　　“此事并不冲突！”

　　“一旦陛下归天，登基的不是太子，朝廷可还指挥得动这数十万的军队？”

　　沈亲王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赵方望沉默不语。

　　“军队都没了，这天下可还姓赵？”

　　赵方望张了张嘴，又有些无力的闭上。

　　“如今陛下病重，本王在背后推波助澜，通过金顺，将那几位牵连进去，进而彻底掌控宗室的话语权。”

　　“若是陛下归天，本王会扶太子登基，那些军队忠于皇帝，自然也会忠于太子。”

　　“等朝廷荡平诸侯，本王再设法让太子下去陪伴陛下。”

　　“到时推举新的天子，本王会将皇兄一脉全部排除。”

　　沈亲王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可若是陛下痊愈？”

　　赵方望问出一句。

　　“陛下痊愈，也无法怪罪到本王的头上。”

　　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沈亲王的语气略带迟疑。

　　“父王，既然有风险，我们可以等下一个机会。”

　　父子连心，赵方望如何察觉不到沈亲王的变化。

　　“这是最好的机会，本王不能错过，也不愿错过。”

　　沈亲王轻轻摇头。

　　“那就让儿子助您一臂之力。”

　　赵方望语带哀求。

　　“本王将你的过往抹去，就是想让你置身事外。”

　　说出这两句后，沈亲王轻声笑了起来。

　　赵方望看向自己的父王，满脸的痛苦与无奈。

　　“记住，本王若是成功，将来胜利的荣光都是你的。本王若是败了——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站出来，割下本王的脑袋。”

　　沈亲王伸出右手，指了指赵方望心脏的位置。

　　“儿子——做不到！”

　　赵方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本王不想走上敦郡王的老路，若是败了，你必须拿着我的人头前去请罪。从此一心辅佐陛下，让家族在皇城多停留数十年。”

　　看着自己的儿子，沈亲王满脸的慈爱。

　　“儿子做不到——做不到啊！”

　　“你若是做不到，全家数百颗脑袋，都会成为他人的功劳。”

　　“父王，要不——要不——放下吧！”

　　睁开双眼，赵方望冲自己的父王跪了下去。

　　“放下？昨夜——本王还梦到母妃站在门口，笑着目送本王去文华殿读书——”

　　说到最后，沈亲王的语气逐渐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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