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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笛声织梦慰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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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姬能敏锐地察觉到,怀中这个男人那坚如磐石的外壳,正一寸寸地崩裂瓦解,其下显露的,是鲜血淋漓、从未愈合过的深深伤口。

  他身躯的颤抖,透过紧密相贴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至甄姬的心间,那不是细微的战栗,而是源自灵魂深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震得支离破碎的剧烈震颤。

  她深知,此时此刻,任何言语的抚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之类的套话,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却又转瞬即逝的幻境重逢的他来说,轻如鸿毛,毫无分量,甚至可能成为一种残忍的侵扰。

  她所能做的,唯有更紧地环抱住他,用自己那单薄却温暖的身躯,尽可能地包裹住他的冰冷与战栗。

  她试图通过这实实在在的拥抱,传递出一丝人间的暖意,去安抚他那颗正被巨大的失落与痛苦反复撕扯、濒临崩溃边缘的内心。她在无声地诉说着:你看,这世间,至少此刻,有我在你身旁陪伴。

  然而,对于司马懿而言,甄姬这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却丝毫无法带来一丝慰藉。

  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实在太过巨大,犹如天堑。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母亲那带着淡淡馨香、充满了无尽包容与爱意的怀抱里,感受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后一刻,他却只能无力地倚靠在另一个女人的胸前,尽管那怀抱同样柔软温暖,但那气息、那感觉,却截然不同,无比残酷地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的梦。

  理智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嘶鸣着警告:那是假的!是“梦魇蜕生”之笛窥探了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为你精心编织的美梦!那不是你真正的母亲!

  可是……他真的太思念母亲了。

  那思念之情,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心,已经二十多年,早已与他的血肉灵魂融为一体,无法割舍。

  在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幻境里,他几乎触摸到了那份遥不可及的温暖,叫他如何还能冷静地、清醒地去分辨真假?

  他不想管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宁愿沉溺在那个有母亲的幻梦里,永远不愿醒来!

  他的脸深深地埋在甄姬那丰腴柔软的胸前,整张脸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浓重的乌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双惯常闪烁着冰蓝寒芒的眼眸,此刻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上面沾满了细碎的泪珠,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闪烁着破碎而凄楚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辰。

  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阻碍地、清晰地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一滴接一滴,沉重地砸在甄姬微凉的肌肤和单薄的衣襟上,留下灼热而湿润的痕迹,仿佛是他内心痛苦与挣扎的印记。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前后的一切,巨大的情感冲击如同海啸般反复冲刷着他理智的堤岸,他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甚至带上了几分痉挛的意味,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不甘都通过这颤抖释放出来。

  甄姬感受着他越来越失控的颤抖和那无声却汹涌的泪水,心中的担忧如同野草般疯长,肆意蔓延。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的骄傲与偏执,了解他内心深处那从未放下过的、对家族覆灭和至亲惨死的巨大阴影。

  她真的害怕,害怕在这极度的痛苦和现实的巨大落差之下,他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会彻底断裂,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极端事情来。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拉他一把?

  甄姬心急如焚,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却感觉一片混乱,平日里那些玲珑心思,在此刻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云雾,无处寻觅。

  “怎么办?究竟该如何是好?”

  甄姬心急如焚,宛如一只热锅上无助的蚂蚁,在炽热的煎熬中徘徊。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怀中气息紊乱、濒临崩溃边缘的司马懿,心脏被无形的恐惧紧紧攫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牙关紧咬,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咯”声,如同一只困兽在绝望中挣扎。

  那双曾执掌棋局、翻云覆雨的手,此刻紧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骨节摩擦的细微脆响,如同寒风中枯枝的断裂。

  那压抑在胸膛深处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烈情感,如同被强行堵塞的火山熔岩,炽热而狂暴,正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的喷发口,将一切毁灭。

  这情形,让甄姬看得心惊肉跳,背脊发凉,仿佛有一股寒流从脚底直冲脑门。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隐忍背后的偏执,如同深藏于冰层下的暗流,随时可能爆发;了解他冷漠之下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如同被囚禁的野兽,一旦释放,将无人能挡。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任由这滔天的痛苦将他吞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极有可能在情绪失控下,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无法挽回的极端之事,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向毁灭的深渊!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仍握在手中的那支“梦魇蜕生”笛。

  这支玉笛,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玉笛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仿佛瞬间点燃了她脑海中的一丝灵光,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思绪。

  “既然这痛苦因思念夫人而起,那或许……也只有‘夫人’才能抚平。”

  这念头如同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是了,既然笛声能编织出他渴望的幻境,如同魔法师手中的魔杖,能创造出世间最美好的梦境,那么,或许也能借由这笛声,传递去一份“来自母亲”的安抚,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柔和。

  她立刻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如同在浩瀚的书海中寻找那一本珍贵的书籍。

  有了!是那首曲子!那首夫人当年亲手所授、时常在懿儿睡前或哭闹时吹奏的、独属于他们母子二人的温柔曲调!

  那曲调,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给予无尽的安慰和温暖。

  主意已定,甄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同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她先是更加轻柔地抚摸着司马懿紧绷的背脊,试图用动作传递一丝安宁,如同春风轻拂湖面,带来丝丝涟漪。

  接着,她微微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喉咙因紧张而产生的干涩与颤抖,如同一位歌手在登台前调整自己的状态。

  然后,她低下头,凑近司马懿的耳畔,用一种极其轻柔、刻意模仿着记忆中司马夫人那低沉而充满磁性的温柔嗓音,仿佛在哄着一个只有几岁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声音婉转,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安抚,轻轻说道。

  “懿儿,不要难过……娘在这儿呢……”

  这声音,如同天籁之音,穿越时空的阻隔,直达司马懿的心底。

  这声音,这语调,这独属于“母亲”的呼唤,虽然出自甄姬之口,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差异,但在司马懿此刻极度脆弱、感官异常敏锐的状态下,却仿佛拥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如同魔法咒语,能抚平一切伤痛。

  话音刚落,不等司马懿有所反应,甄姬已然将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笛再次抵在了唇边。

  她闭上眼,全力回想着司马夫人吹奏这首曲子时的神情、气息与指法,将心中所有的担忧、心疼与祈愿,都灌注其中,如同一位画家在画布上挥洒自己的情感。

  下一刻,一曲与先前那诡异幽深截然不同的笛声,悠扬地、婉转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伤感,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再次轻柔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这旋律,是如此熟悉,瞬间穿透了司马懿被痛苦和暴戾充斥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果然!司马懿那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几乎要失控的颤抖,竟奇迹般地、缓缓地停止了。

  他脸上那因极度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咬牙切齿的神情,也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抹过,渐渐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微弱希望的……震惊。

  他依旧靠在甄姬怀里,没有动弹,但那紧握的双拳,指节却微微松动了一丝,如同冰层开始融化,透露出春天的气息。

  他仿佛在全力捕捉着这每一个音符,试图从中分辨出更多属于“母亲”的印记,如同孩子在寻找母亲的怀抱。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叹息般消散在清冷的月光中。

  甄姬缓缓放下唇边的玉笛,心脏依旧高高悬着。

  她屏住呼吸,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仔细地观察着怀中司马懿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他不再颤抖了。

  这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分。他脸上的表情,仍旧维持着那副带着些许茫然的震惊,仿佛还沉溺在刚才那首熟悉曲调所唤起的情感余波中,细细回味着每一个音符背后可能隐藏的、属于母亲的痕迹。

  他那双原本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此刻也无力地松了开来,摊放在身侧,显出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

  看到这里,甄姬心中那块最沉重的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她在心底重重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总算……暂时将他从那种彻底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了。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用那双与司马夫人神似、却更显年轻柔美的冰蓝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

  她试探性地,用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品般的声音,低低呼唤道:

  “少爷……少爷……”

  这熟悉的称呼,似乎将司马懿从那种恍惚的沉浸状态中惊醒。

  他怔了一下,动作有些迟缓,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滞涩感,缓缓地从甄姬那温暖而柔软的胸前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人脸上。

  司马懿那双惯常冷漠如万年冰渊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和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茫然与脆弱。

  那眼神,褪去了所有的算计与阴鸷,只剩下赤裸裸的、未经掩饰的伤痛,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的目光,直直地撞入甄姬的眼底。

  月光下,甄姬那张绝美的容颜显得愈发苍白,带着久病未愈的虚弱,唇色浅淡,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透着一股凄清而破碎的美感,仿佛一尊精心烧制却产生了细微裂痕的白瓷人偶,美丽,却易碎。

  司马懿的眼神,就在这朦胧的月光里,变得有些迷离和恍惚。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破眶而出的渴望,仿佛透过甄姬的脸,看到了某种他梦寐以求、视为世间最珍贵的存在。

  那一刻的错觉,强烈得让他心脏骤缩。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母亲,就带着那温柔的笑容,凝视着他。

  然而,那错觉仅仅维持了一瞬。

  视线迅速聚焦,眼前那张绝美而凄婉的脸庞,清晰地定格为甄姬——是阿宓,不是娘亲。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眼中那簇因渴望而燃起的微弱火焰。

  现实与幻想的再次割裂,让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苦楚、愤怒、委屈……种种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他胸腔里疯狂地翻搅、冲撞。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用笛声、用模仿的声音,给了他片刻虚假慰藉,又残忍地将他拉回现实的女人。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几次试图发声,最终,只能从喉间挤出一种带着剧烈哽咽的、破碎而沙哑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后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

  “阿宓……你……在欺骗我……”

  听着他那句混杂着痛苦与指控的“你在欺骗我”,甄姬的心像是被细细的针密密地扎过,泛起绵密而尖锐的疼。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只是迎着那双湿漉漉、带着受伤意味的湛蓝色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月光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与哀伤。

  她开口,声音依旧是刻意模仿、却因染上了自身真切情感而更显温婉低沉的调子,仿佛怕惊扰了这凝固的悲伤:

  “少爷……”

  她唤他,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过往的重量。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想念夫人……”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虚假,充满了感同身受的酸楚。

  “我也一样……每一天,每一刻。有时候看着你,我就仿佛看到了夫人当年的影子,那份心痛……恨不得……恨不得能杀了自己,立刻到九泉之下去见她,去向她请罪,去继续侍奉她……”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那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愧疚与思念。

  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那个诱人却危险的想法。

  “可是……我不能。”

  她抬起泪眼,深深地望进司马懿的眼底,那冰蓝色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名为“责任”的火焰。

  “夫人交给我的任务,交给我的责任……她握着我的手,嘱托我……要照顾好她的孩子,要照顾好她的懿儿……”

  她的目光描摹着司马懿脸上每一道痛苦的纹路,指尖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抚上他冰冷的脸颊,试图驱散那上面的阴霾与泪痕。

  “这个责任,我还没有完成啊……”

  她的泪水终于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光滑的脸颊滚落,滴在两人相贴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而现在……她最珍视的孩子,就在我面前,如此的痛苦,如此的崩溃……我怎能……我怎能坐视不管?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这无尽的悲伤吞噬?”

  她的哽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她低下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目光,仿佛无法承受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对不起……少爷……”

  她重复着道歉,肩膀微微耸动。

  “我也多希望……我多希望我就是夫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你一个母亲的拥抱,可以真正抚平你心头的创伤……所以我才想着……模仿她的样子,模仿她的声音……妄图能给你哪怕一丝丝的安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刻的自我认知和无力感。

  “可我终究不是……我不是你的母亲……我只是阿宓……一个无能又无力的人……”

  她抬起泪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与深刻的心疼。

  “我能为你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么多了……只能用这种……可笑又拙劣的方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少爷……”

  看着她这副模样——苍白,虚弱,泪流满面,因为无法真正替代他心中的那个人而充满了愧疚和自我否定,却依然固执地、用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想要抚慰他……

  司马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来!

  那是一种比幻境崩塌更加尖锐、更加真实的痛楚。

  他怨恨这虚假的安慰,憎恶这徒劳的模仿,可当他看到甄姬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看到她因为无法缓解他的痛苦而流露出的、比他更甚的绝望和自责时……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却无比坚韧的墙壁,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心碎。

  他看着她低头哭泣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多年来,她默默背负着对母亲的承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在这条充满仇恨与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原来,痛苦的,不止他一个。

  原来,在这冰冷的世间,还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如此悲伤。

  这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他心中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却并未带来温暖,反而照见了更加深沉的、名为“亏欠”的深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那声哽在喉间的“阿宓”,最终化作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疲惫与复杂情绪的叹息。他闭上眼,任由那心碎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好的,我们细致地描绘这片刻的、复杂难言的情感转折:

  时间仿佛在两人交织的泪眼与呼吸间凝固了,又仿佛流逝了许久许久。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甄姬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以及彼此心脏沉重跳动的回响。

  月光悄然移动,将相拥的身影拉长、变形,如同他们此刻扭曲而痛苦的心境。

  终于,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司马懿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那只刚刚还紧握成拳、骨节发白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缓缓地、有些僵硬地伸向甄姬的脸庞。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泪水的湿意,轻轻地、笨拙地触碰到甄姬湿润的脸颊,试图为她拂去那不断滚落的、灼热的泪珠。

  甄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微微一颤,抬起朦胧的泪眼,怯怯地、带着一丝不确定望向他。

  四目再次相对。

  司马懿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惯常的冷漠冰层似乎被方才的崩溃凿开了一道裂痕,此刻,那冰层之下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暴戾与痛苦,而是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一种深刻的理解,甚至……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的眷恋。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因为他一句指控而泪流满面、自责不已的女子。

  看着她明明自己也虚弱不堪,却还要强撑着,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试图给他慰藉。

  他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楚之中,一阵阵地抽紧。

  那紧绷的、阴沉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几乎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喜悦的笑,也不是嘲讽的弧度,而是一种混杂了无尽苦涩、无奈、以及某种……释然与认命的细微表情。

  随后,他用那依旧带着剧烈哽咽后沙哑与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了什么:

  “骗得……真好……”

  这四个字,不再是冰冷的指控,也不再是愤怒的质疑。

  它们沉重地落下,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疲惫,一种终于放弃抵抗的妥协,一种……对这份“欺骗”背后,那份沉重而真挚的心意的……无声接纳与感激。

  他知道是假的,他知道她在模仿,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这支诡异的笛子和她刻意的安排。

  可是,在那极致的心碎与痛苦之后,这份明知是虚假的、却拼尽全力想要给予他温暖的“欺骗”,恰恰成了将他从彻底崩溃的深渊边缘拉回来的、唯一的一根稻草。

  他怨恨这虚假,却又贪恋这虚假带来的片刻喘息。

  所以,他说——“骗得……真好……”

  这更像是一句对自己说的认命,是对甄姬这番苦心与泪水的,一种极其别扭,却已是他在此刻能做到的、最直白的回应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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