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长安之乱

　　天都，长安城，巍峨大明宫，在暮色下灯火辉煌！

　　飞檐挑斗，雕梁画栋，帷幔轻柔如云，轻纱似雾，庞大的烛台上蜡烛林立，无声燃烧着明亮的烛光，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地火龙温度刚好适合，虽说此时已是深冬，但宫殿里温暖如春，无数的宫女们悄无声息的侍立着，华贵的桌案上，放着几本精致的账册，杨妃云鬓高耸，如玉的芊芊手指拿着一本账册，似乎有些发愁？

　　静谧无声，几个人影似乎从外面进来，但是没有一点声音，杨妃放下手中的册子，头也不回轻声问道，“陛下，可曾回来了？”

　　“启禀娘娘，陛下还在前朝，元旦大朝将近，陛下和诸位宰相仍在商议国家大事！”侍立的女官轻声道。

　　“那是外面来人了吗？都是些什么人？”杨妃又问道。

　　“回娘娘的话，掖廷宫几位尚宫主役过来呈交账册！”随侍女官道。

　　“怎么还有啊，这些还都没有看完呢！”杨妃有些情绪道，“陛下要节俭，减少宫内开支，每月都要放一些宫人出宫，陛下忙于国事，宫内的事情便命我勘行，兴庆宫，太极宫，大明宫，三大宫就有几万宫女，单单这些名册都看得我头晕眼花！”

　　“娘娘辛苦了，为陛下分忧，娘娘也是开心的！”周围侍立的女官笑着道。

　　杨妃也笑了，国色天香，“当然是极好的，陛下高兴，我才开心，好了，我也不看了，把几个册子拿给她们，这些人放出宫去！”

　　周围侍立的女官和宫女们全部深深低下头去，又有一批姐妹要从皇宫里被赶出去了，她们的凄惨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颠簸流离，生如浮萍，孤苦无依，很多人的命运几乎就在杨妃丢出名册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

　　杨妃站起来，缓步走到窗前，远远看了一眼太极宫那边，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陛下还没有回来，真是辛苦了！

　　此时又有人悄无声息的从外面进来，杨妃没有回头，“是陛下指派的人吗？”

　　“不是陛下差人归来，回禀娘娘，闲廊飞龙侍者岳齐的使者在外面等候，娘娘是否接见？”侍立的女官垂首道。

　　“闲廊飞龙侍者？宫里有好几个闲廊使，也有好几个飞龙使，闲廊飞龙侍者也有好几个吧，这个岳齐，又是什么人，刚从外地调回来吗？我怎么没有印象？”杨妃有些困惑道。

　　“回娘娘的话，岳齐是神策右军中护军仇士元仇公公的义子，他也是神策右军的都虞候，常年在军中活动，据说是还是一位可以领兵打仗的厉害人物，在宫内的时间反而很少！”侍立女官轻声回答道。

　　“哦，仇士元的义子，还是一位可以领兵打仗的厉害人物，有多厉害？”杨妃一下子就来了好奇心，“让他进来，我看看是多厉害的人物？”

　　杨妃端坐于雕花暖榻，左右无数女官宫女侍立，就看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寒气，进来就俯身拜倒，“奴婢西门季常参见娘娘！”

　　“你不是岳齐？”杨妃看这西门季常，面色端正，一举一动与宫里寻常太监颇有不同，就知道这是个经常在外面行走的内侍太监，就像积庆太后所说，宫里的内侍太监都是小狗，但是外面行走的内侍太监，尤其是在军中当值的那些太监都是饿狼，行事作风大为不同。

　　“督公此时并不在长安，临近新年，特意委派奴婢给娘娘请安，并奉上薄礼，祝娘娘万福金安！”西门季常叩首道。

　　“万福金安？”杨妃笑了，千娇百媚，国色天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很有意思！督公又是什么意思？宫里的事情太多太杂，但多少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什么时候又出现了督公？”

　　旁边侍立的女官轻声回话，“回娘娘，宫内没有出现新的职位，可能是外面的称呼吧？”

　　“哦，是吗？”杨妃疑问道。

　　“回娘娘，督公是神策右军都虞候，还是巡边检阅使，经常带兵戍边督导，下面的人便尊为督公！”西门季常应对得体，言语朴实，杨妃看着他比较顺眼，陛下此时御驾还未回宫，她也不介意多闲聊几句。

　　“岳齐？督公？还是有点意思的！”杨妃道，“岳齐他不在长安，又怎么会派你来送礼？”

　　“督公统领数万大军驻扎在河中，距离京畿不远，恰逢元旦将至，督公坐镇中军，无暇分身，特命奴婢为各宫主人奉上薄礼，以敬天颜！”西门季常叩首回禀道，他的言谈与宫内太监颇有差异，杨妃和她身边的宫人都有几分好奇。

　　“数万大军，坐镇中军？什么时候又出现这么一位武德充沛的内侍宦官？”杨妃微微颦眉，“河中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数万大军驻扎？哦，对了，陛下近几日来似乎也在为河中府的事情苦恼？”

　　西门季常道，“事情并不复杂，元和年间，神策军在大河有一处口岸驻军，地方不是由河中观察使管辖，因此少了很多过往关卡收费，因此往来客商很多，那地方虽小，却繁华非常，昔日神策大军驻扎，自是没有人敢轻易触犯虎威，但是大军收拢关中，那地方的驻扎神策军逐渐撤离，那繁华富饶之地便引得无数人觊觎窥视，大河两岸的藩镇，周围各地的豪强，还有众多往来的大商家，那里争斗愈发强烈，以至于刀兵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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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公本意是率一千神策军前往调停，但是阴差阳错，各路豪强厮杀不休，不得已，督公便行使巡边使权限，召集各藩镇兵马，前往维持和平，此时那里局势还不明朗，督公暂时无法分身，又恰逢元旦将至，特命奴婢等人为各宫尊主奉上薄礼，以示恭敬！”

　　西门季常言语清晰，口齿伶俐，最重要的是不卑不亢，一通话就是把事情说的明白，能让别人听懂，杨妃本端坐于锦塌上，此时西门季常一番长篇大论，杨妃很是欣赏，白皙如玉的皓腕轻轻托着脸颊，点点颔首道，“不错，如此说来，那岳奇也是为陛下分忧，大河岸边距离长安不远，那里若起了刀兵，长安也难得安宁，岳奇重兵驻扎，以雷霆手段掐断祸乱的源头，也是大功一件！”

　　西门季常叩首道，“奴婢感恩娘娘圣德无双，明察秋毫，慈悲仁心宽宏大量！”

　　“呵呵，圣德无双？你这内侍与宫里的其他人，还真是和其他人有不小的差别，赏！”杨妃轻笑道，随手拿起案上一个鎏金镇纸赏赐给西门季常，旁边的女官碎步快走，双手接过鎏金镇纸，后退几步才转身走到西门季常面前捧给他。

　　西门季常叩首谢恩，“奴婢叩谢娘娘天恩！”

　　天恩？杨妃心情更好了，眼看这西门季常越看越顺眼，甚至起了把他收到自己宫中留用的想法，可这西门季常只是那岳奇的部下，而那岳奇。。。重兵在外，仇士元的义子，想必年纪也不是很大，年纪轻轻就统领大军，这个岳奇不可轻视啊，杨妃转念之间就起了很多念头。

　　杨妃一时间来了兴致，想要多聊聊，可是撇了一眼华丽的更漏，时间已经不早了，陛下随时会回来，杨妃便打发了西门季常，让他先回去，他日若有时间再来即可。

　　西门季常叩谢杨妃，然后奉上携带的礼物后告退，时辰的确不早了，西门季常虽也是内官，但时辰到了，宫门也是会落锁的，大明宫这边，西门季常并不是很熟悉，因此他需要尽快离开，在宫禁封关之前离开。

　　杨妃的态度尚可！西门季常的心里默默记下了！岳奇在河中骤然起势，让名不经传的药香斋瞬间被所有人瞩目，神策左右军分别驻守，遥遥封锁了玄德门，近在咫尺威胁药香斋，岳奇不在，梁尚宫又是懒散性子，是以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而且岳奇大军的行动始终得不到中书门下宰相们的首肯，没有敕书，就得不到户部的补给和粮草供应，至于神策左右军这边，马存亮王守澄等诸多大太监十分惊异岳奇竟然能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在关中之地拉起一支数万大军？更是对仇士元深怀忌惮，此时正观望中，也不愿伸出援手，药香斋还要给岳奇搞后勤补给粮草。

　　岳奇率领严遵美等人在外，梁尚宫向来足不出户，孟婕妤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药香斋颇有一番群龙无首的架势，不得已，王宗实西门季常还有刘行深他们就得扛起大梁，王宗实奔走于中书门下、枢密院神策左右军等处，求告申诉，竭力寻求朝中重臣和实权太监们的支持，西门季常则携带厚礼，在三宫内苑诸宫妃嫔，以求善缘，而刘行深则在药香斋主持满长安购买粮草补给，顺便还大肆收购黄金？长安的金价都被他拉升起来了！

　　西门季常心中有事，但脚步迅捷，走得很快，身后几个小太监小步快跑才能跟上他，不多会就远远能看到左银光门了，他们的马匹坐骑都在外面，出了宫门才能骑马。

　　“西门兄，走的那么快？不用着急嘛！”走到左银光门高大的城门处，忽然有人亲热的招呼道。

　　西门季常马上抬起头，左银光门是由内飞龙兵把守，理论上这些人全是岳奇的手下，但岳奇还没有回到长安，这些人还没有来得及检校查阅，西门季常定睛看去，城门楼旁边的耳房门口形影绰绰站着几个飞龙兵，灯火下看不真切，西门季常收敛心思凝神以待，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去，宫门就要落锁了，不得不匆忙行事，叨扰诸位了！”

　　“诶，不碍事不碍事，西门兄客气了，不用着急，内龙飞执守宫禁，也是闲廊飞龙侍者麾下，便宜行事，留门还是可以的！”对面的人陪着笑殷切的向西门季常道，“劳烦敢问，不知岳内侍可有回来了吗？卑下儿郎们还需要向岳内侍拜山求见！”

　　西门季常心里明镜一般，内飞龙使鱼宏志不明不白死在了东边，飞龙兵便没了照应，岳奇这个闲廊飞龙侍者阴差阳错就成了飞龙兵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虽然陛下还未下旨，中书门下宰相们和神策左右中尉以及枢密使们全在观望，但下面的人已经在暗戳戳的行动了！

　　“岳内侍此时领兵在外，暂时还没有回来！”西门季常笑着应答，多余的话却一句不肯多说。

　　“呵呵，如此啊，等岳内侍回到长安之后，还请西门兄引荐引荐，多谢了！”对面一群人抱拳施礼，态度谦卑恭敬不已。

　　西门也笑着拱手道，“客气了，你我既为同僚，自当相互守望，同气连枝，互帮互助才好！”

　　西门季常言语缜密，不漏一点口风，按照律法，出入宫禁是要登记鱼符腰牌，可是现在这些人只顾奉承，却没有人办理正事，西门季常便取下腰间鱼符请他们勘验登记，把守宫门的飞龙兵太监们忙不迭的做了，他们很想和西门季常套近乎，但西门季常态度很好，却油盐不进，他们一时间也没办法。

　　出入宫禁的鱼符勘验之后，一群人簇拥着西门季常走出银光门，外面照应的仆人已经把众人的马匹拉了过来，这些把守宫门的飞龙兵看着药香斋的人，个个衣衫整洁，干净利落，精神气都是十足的，都很是羡慕，对于岳奇这个新上司也颇为期待！

　　西门季常拱手向诸位飞龙兵告别，这些人虽说都是不入流的闲杂人等，但岳奇督导门下人等，礼貌是第一等，不能失礼，西门季常他们言行举止都堪称一流。

　　西门季常一行人，牵着马匹，步行出走三箭之地，已经看不清宫门上宫灯上面的字才翻身上马，身后众多护卫骑士策马同行，“季常兄，今日可还有安排？还要去哪里？你提前招呼一下，我们好准备！”

　　西门季常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宵禁了，虽说北衙内苑这边，金吾卫和神策军龌龊不断，神策军排斥金吾卫，北城这一块宵禁名存实亡，但此等要害时刻，还是不要落人口舌，就是左右神策军，此时也是态度暧昧，对药香斋隐约有包扎合围的敌视，西门季常已经看到道边的阴影处，隐约有可疑的人影出没，他想了一下，“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回去，这几日搜集的粮草补给可募集齐当？明日我准备去一趟河中，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向督公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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