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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奏请整饬江南漕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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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请整饬江南漕运疏

  太保兼兵部尚书臣谢渊,谨昧死上言,为江南漕运掺假滋弊、官绅勾结害国,恭请圣裁整饬,以固国脉、安边军事:

  漕运者,国之血脉也,粒米皆系边军性命;士绅者,地方之望也,当守公义勿谋私利。今江南漕粮掺假,士绅通漕官而私换好米,巡抚存姑息而纵弊养奸,致边军食霉米、腹空难御风寒,此非细故,实关社稷安危。臣察其弊,访其实,谨据所见所闻,为陛下陈整饬之策。

  臣近接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急报,言江南漕粮解京,虽数量补足前番亏空,然米中杂细沙、带霉斑,士卒食之多腹胀腹泻,甚者卧床不起,冬防操练几难成行。臣心忧之,念漕运乃边军冬粮之根本,若米质不堪,恐致军心涣散,瓦剌乘隙窥边。

  遂遣玄夜卫北司经历沈毅,假 “苏州粮商沈老板” 之名,携盘缠与玄夜卫江南分司联络暗号,微服赴江南查探。毅素熟江南漕运脉络,曾随元兴帝巡漕,善辨米质优劣,又谨密寡言,实为查弊之佳选。

  越半月,毅星夜返京,携密报三卷、米样两囊,其情凿凿,无半分虚言。臣览密报、验米样,痛心疾首,谨将其弊逐一陈之,伏望陛下垂鉴。

  《大吴律?食货律》载:“漕粮需达上白米标准,掺次米超一成者,漕官革职,士绅削优免役,私利入官。” 元兴朝周忱任江南巡抚时,漕运亦尝有掺假之嫌,忱遂定 “三方核验制”:起运前巡抚亲赴码头验米质,每船随机抽取三袋,破袋验底层米;途中漕官互验,每过一府,需前府漕官与后府漕官共签核验簿;到京后,边军粮官复验,不合格者退回江南,费用由漕官与粮户共担。

  终忱任内,江南漕粮损耗降至一成,掺假之事绝迹,边军无次米之苦,江南民心安定,此乃前代之明鉴也。今江南漕弊复萌,非无律可依,非无制可循,实因官绅勾结、姑息纵容耳。若任其发展,一则边军食劣米而士气颓丧,恐难御瓦剌;二则士绅借漕谋私而百姓增负,恐生民怨;三则官官相护而律法虚设,恐蚀朝廷公信力。故整饬漕运,非仅纠一事之弊,实乃固国脉、安民心之要举也。

  臣遣毅查探,得三弊:一曰士绅通漕官,私换好米谋厚利;二曰巡抚存姑息,官官相护纵奸邪;三曰旧制虽可循,今时失察生漏洞。此三弊环环相扣,致漕运为国脉之害,边军为次米之苦,臣谨详言其状。

  其一,士绅为首,勾漕官而私换好米,利欲熏心害国也。

  沈毅密报云,江南士绅首领徐阶,乃前礼部侍郎致仕,居苏州吴郡堂,掌江南士绅之权。阶勾结苏州漕运同知王显、松江漕运通判李达,定 “每船掺次三成” 之约:凡江南解京漕船,每船额定米百石,必掺霉变次米三十石。次米多为去年梅雨季节受潮霉变之米,经烘干后筛去霉块,再混细沙二成增重,外观以米油轻刷,便充 “上白米” 解京;所换好米,则由徐阶之侄徐明,率家丁夜运至苏州恒昌票号后院粮仓,再转售苏杭富商,每石好米获银三钱,较市价高五分,盖因 “漕标好米” 质优,富商愿出高价。

  利银分润之法,亦由阶定:徐阶得六成,存于恒昌票号私库;王显、李达各得三成,王显之银由其子王升按月取走,存于松江钱庄;李达之银则直接交其妻,用于购置田产。更有甚者,阶每月致户部官吏银千两,由其幕僚周文送至京中,交与户部主事刘安,安再分润于上司,以为 “缄口之资”。毅夜探李达私仓时,见仓内分两区:一区储好米,袋上贴 “漕标” 二字,颗粒饱满,青白油亮,与臣从户部档案库取出的元兴二十五年漕粮样本无二;一区储次米,袋上无标识,干瘪带霉,捏之即碎,嗅之有酸腐味,与边军粮官送来的 “食后腹胀之米” 完全吻合。臣已将好米、次米各封一囊,随疏呈御览,其弊之显,肉眼可辨。

  毅还获徐阶与王显的往来密信一封,信中云:“今岁漕粮已掺次米三千石,好米售银九百两,分润已按约送去,兄可安心。谢渊若查,可令漕卒伪称‘操作失当’,张巡抚处已打过招呼,必不深究。” 此信笔迹,经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核验,确为徐阶与王显亲笔,无半分伪造。

  其二,巡抚姑息,畏要挟而纵弊不查,怯懦失职误国也。

  江南巡抚张楷,乃元兴朝进士出身,初任苏州知府时,亦有清名,后升巡抚,渐与士绅相熟。臣初察漕粮米质参差,致函询楷,问 “何以次米充好”。楷三日后复函,用松江云纹纸,字迹圆润,却多敷衍之语:“士绅乃江南士民表率,历年助朝廷赈灾,颇有功绩。今漕粮偶有参差,恐是漕卒装卸时受潮,或因连日阴雨霉变,非故意掺假。若严究士绅,恐致其寒心,江南地方或生动荡,还望太保三思,以大局为重。”

  臣阅函生疑,遂命沈毅查楷与士绅往来。毅回报云,楷非不知弊,实因徐阶以其长子张允相要挟。允年十三,体弱多病,在苏州紫阳书院读书,徐阶遣人致楷密信,信中云:“闻公子在紫阳书院读书,聪慧过人,深得先生喜爱。今漕粮之事,若张公肯‘暂缓核查’,阶必保公子平安;若张公执意深究,恐公子在书院‘失足落水’,或‘误食不洁之物’,届时阶亦难救。” 信末还附允在书院门口的画像,显是徐阶已派人监视。

  楷得信后,一夜未眠,次日便召苏州知府,命其 “秋收农忙,士绅多在督农,粮仓核查之事,暂缓一月,待农忙后再议”。知府虽觉不妥,然楷为上司,只得从命。徐阶见楷妥协,遂遣人用漕运总督署的官船 —— 船身印 “漕运总督府” 朱印,无人敢查 —— 连夜将私藏好米五千石,从苏州运至松江,藏于松江码头废弃仓库,仓库钥匙由李达之弟李通保管。

  臣闻此状,叹楷之怯懦,却亦怜其爱子之心,遂遣玄夜卫暗探两人,扮成紫阳书院杂役,日夜守在允左右,以防徐阶加害。楷知允已安全,渐有悔意,召幕僚李修商议,修劝楷:“太保遣人护公子,实乃示好,大人若再姑息,恐获‘渎职’之罪,悔之晚矣。” 楷遂命苏州知府即刻核查士绅粮仓,然此前半月之姑息,已令五千石私米流转,边军多受次米之苦,此楷之过也。

  其三,旧制虽在,失执行而漏洞丛生,循法补弊当急也。

  臣查户部档案库,元兴朝周忱任江南巡抚时,漕运掺假之弊亦曾出现,忱未姑息,而是循法补弊,终成善政。忱之法有三:

  一曰 “亲验之法”:每月漕粮起运前,忱必亲赴苏州、松江、常州三府码头,每船随机抽取三袋米,亲自破袋,验底层米质 —— 盖因掺假者多在表层铺好米,底层藏次米,忱此举直击要害。若验出次米超一成,当即命漕官将船扣下,令粮户补缴好米,漕官则记过一次,三次记过者革职。

  二曰 “互验之法”:忱令江南各府漕官,每过一府,需前府漕官与后府漕官共登船验米,同签 “漕粮核验簿”,若后府验出前府漏验之次米,前府漕官与后府漕官同罪,前者革职,后者降职。此法令漕官不敢相互包庇,掺假者难循空隙。

  三曰 “复验之法”:忱奏请元兴帝,令边军粮官在漕粮到京后,随机抽取十船米复验,若不合格,即刻退回江南,所有费用由漕官与粮户共担,且粮户需额外补缴好米一成,以为惩罚。此法令粮户不敢轻易掺假,恐得不偿失。

  终元兴一朝,江南漕粮损耗恒守一成,掺假之事鲜少,边军无次米之苦,此皆因旧制执行到位,官不敢纵、绅不敢欺也。今之漕弊,非旧制不善,实因执行失察:张楷未行 “亲验之法”,漕官未行 “互验之法”,边军复验时虽发现次米,然漕官已以 “受潮霉变” 搪塞,无人深究。故整饬漕运,当循旧制之明鉴,补今日之漏洞,而非另起炉灶。

  臣思之,漕运之弊不除,国脉终受其蚀;边军之苦不解,江山终受其危。

  为今之计,臣谨请陛下准行三事,以除弊安邦:一曰严处涉案人员,以儆效尤,肃官场之风也。徐阶挟制朝廷命官、私藏漕粮、勾结贪吏,罪不容诛,请下旨命玄夜卫江南分司,即刻将阶押解回京,打入诏狱署北监,彻查其家产 —— 据沈毅密报,阶私藏银五万两、田三千亩,皆应充作边军冬衣经费;苏州漕运同知王显、松江漕运通判李达,通绅谋私,贪赃枉法,革职拿问,籍没家产,流放三千里,永不复用;户部主事刘安及相关官吏,查明后一并革职,打入诏狱,审明贪腐数额后,按《大吴律》治罪;江南巡抚张楷,初有姑息之失,后知悔改,收缴私米六石,可降为苏州知府,专司漕粮核验,戴罪立功,若任内再犯,一并治罪。

  如此处置,非为苛责,实乃以儆效尤,令天下官吏知 “纵弊者必罚”,天下士绅知 “谋私者必惩”,官场之风可肃也。

  二曰重定漕粮核验之制,以堵漏洞,固漕运之基也。请准臣所拟《漕运巡抚核验职责》,载入《大吴会典》,永为定制:

  其一,巡抚亲验制:江南巡抚每月漕粮起运前,必亲赴苏州、松江、常州三府码头,每船随机抽取三袋米,破袋验底层米质,核验后在 “漕粮核验簿” 上亲笔签名,不得由幕僚代签;若巡抚因病或公差不能亲往,需奏请陛下派御史台监察官代验,不得擅自暂缓。

  其二,玄夜卫监验制:巡抚核验时,玄夜卫北司需派文勘官一人在场见证,米样需封二份,一份由巡抚府存档,一份由玄夜卫送兵部备案;若验出次米,文勘官需即刻报玄夜卫指挥使,再转奏陛下,不得延误。

  其三,边军复验制:漕粮到京后,边军粮官需随机抽取十船米复验,若发现次米超一成,即刻退回江南,费用由漕官与粮户共担,粮户需额外补缴好米一成;同时,边军需将复验结果报兵部,兵部每季度汇总,呈陛下御览。

  其四,士绅禁漕制:凡涉漕运掺假的士绅,永久削除 “优免役” 特权,其族田按实缴粮,不得匿报;士绅不得参与漕运事务,不得与漕官私会,若有违反,按 “谋乱” 论罪。

  如此定制,可堵今日之漏洞,令漕运有法可依、有制可循,掺假之弊可除也。

  三曰急解边军之困,以安民心,固江山之本也。

  请下旨命江南巡抚(暂由苏州知府代理),速将收缴的六万石好米,由沈毅护送,解送宣府卫,补足边军冬粮;再命户部拨银五万两,修缮江南漕运码头,增设烘干仓十座、验米棚五座,防米受潮霉变;玄夜卫江南分司需增派暗探二十人,监视徐阶余党及涉案士绅,防其再扰漕运;边军需将好米分发给士卒,记录食用情况,每月报兵部一次,确保士卒无次米之苦。

  民心者,江山之本也;边军者,江山之盾也。解边军之困,令士卒食好米、振士气,可御瓦剌窥边;安江南民心,令百姓无增负之苦、无苛政之忧,可固江山根基。

  臣掌军政,知边军戍边之苦,每念士卒食霉米而腹胀,臣心如刀割;兼御史台,知官吏履职之责,每见官绅勾结而纵弊,臣心如油煎。今江南漕弊,非一日之寒,然整饬亦非不可为 —— 元兴朝周忱能安漕运,今臣亦愿竭尽所能,督率官吏,荡除私弊,护漕运为国脉之利,而非国脉之害。

  伏望陛下纳臣愚见,速下圣裁,整饬江南漕运,严处涉案人员,重定核验之制,急解边军之困。臣愿以身为质,若漕弊未除、边军未安,臣请辞兵部尚书之职,赴宣府卫戍边,以赎其罪。

  臣渊无任惶悚待命之至,谨具疏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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