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极光小组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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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小河边。

  一座用黄土堆成的坟包,位于荒野之中,孤零零的,无人祭扫。

  陈嘉站在荒烟蔓草中,望着墓碑上的程永年三个字,悲从心中。

  弯下腰,用手帕把墓碑一点点擦干净。

  艾米是个热心肠,帮她打听到程永年、余文秀的安葬之地。

  当时,二人身亡,地下党组织委托善堂收殓尸身。

  程永年因无亲属,就地安葬,余文秀被老家人接回了苏州,夫妻俩没有葬在一处。

  在晋中根据地时,她曾和阿呆相遇。

  阿呆对她说,程永年当时抱了必死的决心,遗言是一句诗: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舅舅,日本战败,滚回了老家,我们胜利了,再等等吧,最终的胜利不会太久。”

  “大毛还没有找到,你放心,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他。”

  陈嘉跪在坟头发誓,点上香烛,点燃黄纸,青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呛得她眼泪直流。

  不远处的小路上,停着一辆小轿车,坐在驾驶位的张胜隔着车窗往坟地张望。

  他拍了拍一旁的丁立三,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哭坟啊?”

  “对啊!”坐在后排的孙秀英把着靠背钻出一颗脑袋,极为认真的说:“夫人腼腆,哭不出来,咱们要不替她哭去吧,祭奠先人,可不能冷冷清清的。”

  丁立三摇头:“别了吧,夫人本来就嫌咱们烦。”

  孙秀英白了他一眼,利索的开门下车,拍了拍副驾驶的车窗,嫌弃道:“你不想找存在感,就在车里坐着吧!”

  说完,掩住口鼻一路哭着跑到坟地,到了地方,扑腾一跪,哭声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坟地里葬的是她家祖宗。

  张胜也不甘示弱,已经漏了一拍,错失先机,便用更大的哭嚎来表孝心。

  丁立三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位同僚以头抢地的哭坟,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下车也不行了。

  疾步跑到坟地,实在哭不出来,便弯下腰清理坟头上的杂草和四周的荒草。

  那两人哭声一个比一个大,头磕的一个比一个卖力。

  陈嘉尴尬的一抽一抽的,眼泪活生生憋了回去,伴着此起彼伏的二重奏,默默的烧纸。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

  1946年就这么过完了。

  抗议内战的游行,每天都在上演。

  上海站、稽查处、宪兵队、警察局、司令部的监狱人满为患。

  一大部分囚犯是从日伪机关手中接过来的,一小部分是抗战胜利后刚抓进去的。

  上面指示,为减缓负面压力,让各处的负责人斟酌办理,没有实证的,错抓的,闹事游行的,该放就放。

  经济紧张,物价飞涨,哪有那么多牢饭给这么多人吃。

  放人可以,但不能白放。

  几个执法单位的负责人坐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商议出统一的收费金额。

  每人一百大洋的保证金,或者一条小黄鱼(1两金),至于法币,每天都在贬值,他们不收。

  艾米发出紧急见面信号,一见面就直接道:“由于时间仓促,上海市委临时凑的保证金,还差两千大洋,你看你能不能想办法凑到?”

  陈嘉立即应道:“没问题,我签好银行支票,你直接去取。”

  当年离开上海前,她在汇丰银行存了一大笔钱,还开了保险柜,当初那些金块美金大洋都没动呢。

  艾米以为她用的段延培的钱,担心地问:“安全吗?”

  陈嘉微微颔首:“放心,账户很安全。”

  “这回放出来的都是底子干净的,还有一小部分人被贴上‘疑似’戳记,不在释放名单中。”

  “那些‘疑似’人员是不是有咱们的人?”

  “有。”艾米点点头,“因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拿到审讯口供,只是疑似,没有背上政治犯的罪名,所以,组织上想争取一下。”

  陈嘉道:“组织有什么指示,需要我怎么做?”

  艾米看着她,神色复杂:“上海站正在对他们严刑拷打,想尽快拿到口供,昨天死了两个,身上没一块好肉,活生生被折磨死。” 语气悲怆沉痛,表情愤慨不耻。

  说话间,艾米的目光一直紧盯陈嘉,观察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据她所知,段延培读过大学,是个长相不俗的文化人,不仅卖相好,还有权有钱专一体贴,很少有女人能抗拒得了这种丈夫。

  她不得不提前预警,防止陈嘉迷失在温柔乡中,

  陈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心里有点难受,是为那些牺牲的同志感到难过。

  可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国党的恨意不足,并不像憎恨日本人那般仇视他们,只是厌恶而已。

  国共内战,底下这些人,说白了就是各为其主。

  不同的是,国党大多数人为的是升官发财,红党大多数人都是在为人民和国家而奋斗。

  这是两者本质上的区别。

  没有亲眼所见段延培的残忍,她心里实在无法燃起和艾米同等的怒意。

  包间内陷入沉默。

  留声机里的音乐戛然而止,艾米起身,换了一张碟。

  孙秀英就坐在包间外等候,每次都要用音乐来掩盖监听或偷听。

  音乐声起,陈嘉又问了一遍:“需要我怎么做?”

  艾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审视的眼神,细细的将计划道来。

  ……

  天气越来越炎热,段延培也越来越忙。

  这天中午,陈嘉心情颇好的带着吴妈精心准备的饭盒去上海站送饭。

  “太太,站长正在开会,您先在他办公室稍坐一会儿。”秘书接到电话,一路小跑到了接待处,接过陈嘉的手中的饭盒,把她给迎了上来。

  进到办公室,陈嘉先溜达着打量了一圈。

  高大敞亮的拱形玻璃钢窗,光泽温润的真丝纱帘,遮挡私密的同时不影响采光,窗户两侧宝石蓝色的厚窗帘被窗绳系起。

  黑色皮革软包搭配实木框架的沙发,深棕色漆面长约一米五的大办公桌,搭配旋转式皮质座椅。

  整间屋子的装饰中西合璧,既有海派家具,也有中式家具,屋内还设有休息室、浴室。

  放在现代,这么大的办公室,就是市长用也明显超标了。

  转了一圈,陈嘉坐在大办公桌后的旋转座椅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体会下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是怎么感觉。

  秘书没有多言,泡好茶就离开了。

  诺大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人,千载难逢的机会,取出放在包里的铁丝,以极快的速度撬开面前的抽屉。

  中间的抽屉是公文,看完迅速归位,右边是一叠电文,大多是郑毛二人发来的,其中有几份的落款是外国人的名字。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段延培的业务是真广,情报工作都拓展到国际范畴了。

  时间有限,她翻得很急。

  一份红色的档案吸引了她的注意,红色在保密局意味着绝密。

  「明轩兄长:红匪近期开展整党运动,吾遭怀疑,申请关闭电台,规避审查,降低风险。弟潜影谨敬」

  一样的电文,抽屉里有两份,除了措辞和落款不同,内容大差不差。

  陈嘉看完,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段延培笃定杨正军是地下党,原来是有卧底啊!

  今年7月,我党肃清思想,整顿不良风气,开展三整三查的整党运动。

  混入党内的特务分子,是重点排查对象,这两份电文的落款人,为自保,切断电台,隐藏了起来。

  捏着电文的手都在抖,深呼吸三秒,冷静的将所有物品复原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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