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风起云涌的午后

　　当时针精准地指向下午两点，爱情公寓3601内的空气已经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每一粒尘埃似乎都悬浮在半空，不敢轻易落下。

　　曾小贤，这位自封的“未来电视之星”，正以考古学家般的严谨，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巡查。

　　“这里！一菲！就是这个角度！”

　　他突然蹲下，指着沙发与茶几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尖锐，“光线照射下，这里形成了一个视觉盲区！我敢打赌，至少有三粒以上的灰尘在此建立了非法聚居点！这是重大的安全隐患，必须立刻进行人道主义清除！”

　　胡一菲手中的鸡毛掸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掸子插进曾小贤鼻孔的冲动：“曾小贤，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对我的打扫工作指手画脚，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角落里的陆展博抱着一堆散发着焊锡和泡面混合气味的电子设备，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进行着折返跑训练。他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氛围！关键是营造那种若即若离、既专业又居家的高级氛围！”曾小贤猛地站起，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看不见的蓝图，“要让Lisa一进门就感受到，这里不仅是一个住宅，更是一个孕育着伟大创意的孵化器！一个充满着...呃...智慧芬芳的...思想殿堂！”

　　他冲到书架前，粗暴地将几本封面花哨的《知音》和《故事会》塞进最底层，仿佛在隐藏什么罪证。然后，他像举行某种仪式般，将洛尘留在这里充门面的《时间简史》和《全球通史》请到了最显眼的位置，还不忘调整了一下书脊的角度。

　　“曾老师，”陆展博弱弱地提醒，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那本《全球通史》...洛尘哥好像只看了前言就用来垫泡面了...”

　　“形式！形式大于内容！懂不懂？”曾小贤粗暴地打断，额角渗出冷汗，“Lisa是来感受氛围的，不是来参加《一站到底》！她现在需要的是感觉，感觉你明白吗？一种啊，曾小贤果然是个有深度有内涵的主持人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铃如同审判的号角般响起——“叮咚——”

　　这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炸开，曾小贤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如同他手中攥紧的沙发靠垫一样惨白。他猛地抓住胡一菲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习武的胡一菲都皱起了眉头。

　　“来了！她来了！一菲！记住！气场！要展现出我们爱情公寓住户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端、优雅、团结、友爱...”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语无伦次，“还有你，展博！降低存在感，像背景板一样，对，就像那个...那个盆栽！除非问到你了，否则不许出声！微笑，保持那种人畜无害的、僵硬的微笑！”

　　胡一菲无语地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角。陆展博则努力拉扯面部肌肉，挤出一个仿佛刚做完面部除皱手术般的诡异笑容。

　　曾小贤做了三次深呼吸道，对着玄关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的自己，强行扯动嘴角，调整出一个混合着谄媚、紧张与过度热情的笑容。然后，他用微微颤抖得如同帕金森患者的手，拧开了门把手。

　　门外，Lisa榕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她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一身剪裁利落的藏青色职业套装，每一道褶皱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纤薄的无框眼镜，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能精准地剖开任何伪装。她一手拿着最新款的ipad pro，另一手拿着一个质感上乘的皮质文件夹，周身弥漫着“每分钟价值千金，废话等于谋杀”的精英气场。

　　“Lisa！欢迎欢迎！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日月同辉！星光闪耀啊！”曾小贤的声音甜腻得能引来一窝蜜蜂，身体弯成的角度几乎要突破人类脊柱的极限。

　　Lisa榕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客厅。她的视线在胡一菲身上停顿了零点三秒，似乎在评估威胁等级；在陆展博那僵硬的微笑上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最后落在书架上那几本崭新的“门面担当”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嗅到了某种虚假的气息。

　　“环境尚可。”她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径直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如同女王登上宝座。将ipad和文件夹精准地放在茶几正中央，她开门见山：“小贤，客套环节跳过。直接进入正题，《你的智慧我买单》，你对主持人位置的独特价值理解，用三分钟阐述。”

　　“啊！是是是！Lisa您真是效率的化身，专业的典范！”曾小贤连忙在她侧面的沙发边缘坐下，身体前倾，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关于这个主持人的定位，我认为，他绝不能是一个简单的、苍白无力的报幕员，或者冰冷的知识复读机！他应该是...”

　　他开始了精心准备的长篇大论，从“知识的引路人”讲到“智慧的催化剂”，从“观众的心灵伴侣”上升到“社会正能量的传播者”，华丽的辞藻如同泡沫般涌出，却空洞得找不到任何实质落脚点。

　　胡一菲在一旁听得眼皮打架，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计算着这场折磨何时结束。陆展博则努力维持着雕像般的微笑，感觉面部肌肉已经开始痉挛，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能像变色龙一样融入背景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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