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老卒

　　泰元皇帝没什么胃口。

　　这些桌上的吃食，这几日他天天吃。

　　也并不觉得新颖。

　　加上自己这个亡国之君，最后一日称孤道寡。

　　内心更是感慨。

　　让身边的忠实大太监，推着自己离开宴席，沿着宴席转悠。

　　王公大臣，皇室宗亲脸上没什么好的神色。

　　北凉王和狼王可汗倒是吃的极为开心。

　　“老定？”

　　“你这不和家人吃团年饭。”

　　“这是做什么？”

　　见泰元皇帝被推着过来。

　　北凉王等人皆是起身，给足了面子。

　　“想去看看，大家吃的怎么样。”

　　泰元皇帝叹道。

　　“那一起去转转。”

　　“陛下准备好酒水。”

　　“做主家的，怎么说也要给大家敬敬酒。”

　　武威侯常达这货，话语随意。

　　泰元皇帝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一些笑容。

　　主殿之中的王公大臣，宗室外戚。

　　一个个神色都不好。

　　这也是泰元皇帝没有胃口的原因。

　　如今常达一番话，立刻拉近了距离。

　　有股子温情感觉了。

　　北凉王她们一行人提着特制的陶瓷酒坛，就这么跟着泰元皇帝一起，巡视宴会场地。

　　十数万人，加上官吏小卒的妻儿老小的。

　　其实人数估摸着达到二十万人。

　　宴会摆满了整个皇宫。

　　若非从荆襄和河洛运来了钢板车的支架，以及军武中的小马扎。

　　还真没法让这么多人一同用膳。

　　不过有现代化的军事管理经验。

　　并且从荆襄河洛前线抽调了五六千伙夫军。

　　这些问题倒是迎刃而解。

　　小马扎三十公分。

　　仿佛是坐在地上一样。

　　不过有着钢架钢板搭建的简易桌子。

　　倒也没那么磕碜。

　　因为这个时代，无论是大周，还是西秦。

　　普通百姓家里，是根本没有什么桌椅板凳的。

　　桌椅板凳，要在一千多年才会出现。

　　现在都是席地而坐，一般是坐在支踵上面。

　　就是屁股后面垫个小马扎之类的东西。

　　如今这般大宴，用小马扎当椅子。

　　也有点像是支踵的意思。

　　不过和后世的宴席高凳来说。

　　看着就有点怪怪的。

　　秦布衣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因为后世吃席不少。

　　这么吃席，像是一群人坐在地上一样。

　　稍微有点不那么雅观。

　　但是对于泰元皇帝来说。

　　秦布衣的安排，非常的好。

　　能够让整个长安的官吏，戍卒家眷一同参加这次大宴。

　　他非常满意。

　　在秦布衣眼里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离开气氛压抑的内殿之后。

　　完全是豁然开朗的场景。

　　既得利益者没有了大秦上流这个身份，自然是情绪低落，压抑。

　　可中层官员，将领，就没那么多想法。

　　泰元皇帝退位让国，他们这些中层，也免于战乱。

　　何况，很多中层官员能力不错的，都得到了秦布衣重用。

　　他们也算是有个奔头。

　　如今带着家眷来吃这一顿大宴，大家可都吃的极为热闹。

　　很多家眷直接坐个两三桌，胡吃海喝，好不热闹。

　　“陛下。”

　　看到泰元皇帝被推着缓缓经过。

　　认识泰元皇帝的小官，戍卒，皆是神色大变的齐身行礼。

　　“朕，敬你们一杯。”

　　“是你们守护朕的安全，守护长安的千家万户。”

　　泰元皇帝感慨的对着这些中层管理感激说道。

　　一群中层官吏，将领，皆是眼睛发红，内心激荡。

　　中层官吏，戍卒将领。

　　他们其实没什么资格见到泰元皇帝。

　　很多时候都是远观。

　　如今泰元皇帝这般和蔼的敬酒。

　　的确是让人感动。

　　“陛下万年。”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整个皇宫中段广场宴席区，所有人齐声大喊。

　　无论是原本的中层官员，戍卒将领。

　　亦或是他们的家眷，孩子。

　　都在大喊陛下万年。

　　高呼一会儿之后。

　　泰元皇帝压了压手势。

　　“大家，吃饱点，多喝点……”

　　忍着热泪盈眶的泪水。

　　泰元皇帝内心感慨，感动的说道。

　　泰元皇帝被推着往外殿走去。

　　皇宫极大。

　　众人走了半小时时间。

　　到处都是激动高兴的宴饮。

　　和内殿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才是泰元皇帝想要的与民同乐。

　　“陛下！”

　　当行至外殿的时候。

　　一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卒，见到泰元皇帝出现。

　　皆是跪拜行礼。

　　“诸位快快起来。”

　　“快做好吃宴。”

　　看到这些残疾的老卒，泰元皇帝仿佛被风沙迷了眼。

　　忍不住泣声。

　　“陛下，我等还能为您再战。”

　　“不会让陛下受辱。”

　　有老卒将军连忙躬身道。

　　泰元皇帝退位让国。

　　让很多忠心于大秦的将士，十分痛苦。

　　认为泰元皇帝受辱。

　　这个时代，主辱臣死的义士可不少。

　　“朕，并未受辱。”

　　“是朕，对不起尔等。”

　　泰元皇帝叹息道。

　　以往久居深宫，高高在上的泰元皇帝。

　　哪里有机会和这些残疾老卒接触。

　　这些为国征战的将士，完全被他遗忘了。

　　内心的愧疚如泉涌来。

　　泰元皇帝转过身，抹了抹眼角泪水。

　　“陛下。”

　　“您让人给我们家中送粮送衣，还有银钱肉食，我们今年过得比什么时候都要好呢。”

　　“陛下，您让人送的精铁火炉，烧上火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

　　“还有那些锅碗水壶，随时都能吃上热乎的。”

　　“我们家还送了只有官老爷，大族大人们才能用上的漂亮瓷器。”

　　“还有能够将身上洗的特别干净的肥皂……”

　　一时间，一个个老卒，都在讲述他们这段时间获得的好东西。

　　泰元皇帝含着热泪，连连点头。

　　“老伙计们。”

　　“你们过得好，就好。”

　　“以前是朕，对不起你们。”

　　“今后，咱们再也不用打仗了。”

　　“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泰元皇帝看到这些老卒们的激动热情话语。

　　内心越发感动。

　　“布衣，谢谢。”

　　泰元皇帝感激的对着秦布衣道。

　　秦布衣给这些老卒送东西，原本可以是自己收买人心。

　　但是秦布衣并没有。

　　而是真正做到，给泰元皇帝一个体面。

　　让百姓，老卒们，记得他一些好。

　　内殿中的压抑，憎恨，到如今的感激，激动。

　　泰元皇帝，感受到了真正的真实感情。

　　这是子民对于国君的认可和感激，祝福和期盼。

　　泰元皇帝身体不好。

　　但是今日，他喝醉了。

　　和一群老卒。

　　和底层的戍卒，不起眼的吏员。

　　酩酊大醉的泰元皇帝，笑着被抬回了宫里。

　　这般晚宴，持续到了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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