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古拉的变化

　　草原的夜，是猎手与猎物的舞台。

　　李琼和他的一百名骑士，便是此刻草原上最谨慎的猎手，同时也是最显眼的目标。

　　在他们身后，数千雪狼部的精锐骑兵，正像一群被激怒的狼群，循着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死死地追咬着。

　　马蹄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踏在草地上，声音沉闷而细微。

　　每个人都伏低了身子，几乎与马背融为一体，借助着夜色和起伏的地形，像幽灵一样穿行。

　　阿古拉被李琼圈在怀里，这种屈辱的姿势让她几欲发狂。

　　男人的胸膛坚硬如铁，隔着皮甲，她依然能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汗水和青草的，让她心烦意乱的气息。

　　她不止一次地尝试过挣扎，或是用手肘向后猛击，但每一次，圈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都会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她几乎窒息。

　　那只手就像一道铁箍，牢牢地禁锢着她，也禁锢了她所有的希望。

　　“省点力气。”李琼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没有温度，像冬日里戈壁上的石头。

　　“你多动一下，马就多消耗一分体力，我们就更容易被追上。到时候，我或许能跑掉，但你一定会被那些饿疯了的雪狼部勇士，撕成碎片。”

　　阿古拉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雪狼部的行事风格。

　　他们敬重强者，也垂涎她所代表的财富和地位，但如果她成了一个被敌人俘虏的，失去价值的女人，那些勇士绝不会有半分怜悯。

　　他们会像对待战利品一样，瓜分她的身体和尊严。

　　想到这里，她不再挣扎，但心中的恨意，却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越烧越旺。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把我带回镇北关，向你的皇帝邀功请赏？”

　　“那太慢了。”李琼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而且功劳不够大。”

　　他控制着马匹，灵巧地绕过一片沼泽地，一百名骑士在他身后，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没有一匹马踏错。

　　这份默契和纪律，让阿古拉心中暗惊。这根本不是一支军队，这是一头由一百零一个身体组成的怪物。

　　“什么意思？”阿古拉追问。

　　李琼没有回答。

　　他抬起一只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了下来，隐入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中，寂静无声。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移动的黑点。

　　是雪狼部的斥候。

　　他们排成一条松散的横线，像一张渔网，正在缓缓收拢。

　　李琼身旁的一名骑士，从背后取下了一张造型奇特的短弓，搭上了一支没有尾羽的箭。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某种草原沙鼠的叫声，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吱吱声。

　　远处的斥候队伍中，最左侧的一名骑兵明显顿了一下，他侧耳倾听，似乎在分辨声音的来源。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那名镇北军骑士手中的弓弦，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支没有尾羽的箭，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名雪狼部斥候的咽喉。

　　没有惨叫，那名斥候只是晃了晃，便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他的战马茫然地停在原地，低头啃食着青草。

　　几乎在同一时间，队伍中又有四名骑士，用同样的方式，射杀了另外四名斥候。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配合得天衣无缝。

　　雪狼部的斥候队伍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同伴的死亡，只以为是有人不慎落马。

　　带头的百夫长咒骂了几句，命令队伍继续搜索。

　　李琼做了个手势，队伍再次启动，朝着相反的方向，悄然退去。

　　阿古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自认为自己的亲卫已经是草原上最精锐的勇士，但和眼前这群黑甲骑士相比，简直如同羔羊一般孱弱。

　　这些人是天生的杀手，他们对杀戮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勇武，达到了一种近乎艺术的境界。

　　而统领这群杀手的李琼，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你看到了。”李琼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

　　“雪狼部的人，比你那些只懂得乱吼乱叫的亲卫，要难对付得多。他们是真正的狼，而你只是一个试图与狼共舞的牧羊女。”

　　这番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阿古拉的心里。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

　　“我什么？”李琼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

　　“难道我说错了？你以为凭一场联姻，就能让雪狼王那个老狐狸，为你卖命？”

　　“你太天真了。他想要的，只是你的部落，你的牛羊，你的草场，还有你这具身体。等他把你的一切都吞下去之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的头骨做成酒碗。”

　　阿古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因为李琼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担忧的地方。

　　她与雪狼部的联盟，本就是一场与虎谋皮的豪赌。

　　“你以为你比他高尚多少？”她冷笑着反唇相讥：“你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俘虏我，不也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功劳和野心？”

　　“当然。”李琼坦然承认：“我们都是一类人，只不过，我比你更强，也比那个老狐狸，更狠。”

　　他圈在阿古拉腰间的手臂，忽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让她与自己平视。

　　隔着那张狰狞的面具，阿古拉仿佛能看到他眼中冰冷的火焰。

　　“所以，收起你那可笑的骄傲，公主殿下。你现在，是我的东西。在我腻烦之前，你最好学会怎么取悦我，而不是激怒我。”

　　他说完，将她重新按回马鞍上，动作粗暴，不带一丝温柔。

　　阿古拉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她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这个男人，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摧毁了她所有的尊严。

　　队伍在黑暗中，又奔行了两个时辰。

　　雪狼部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始终没有被彻底甩掉。

　　他们对这片草原的熟悉，远超李琼的预料。

　　“将军，前面是黑风口。”一名骑士在李琼身边低声说道：“地势狭窄，只有一条路能过去。我们的马快到极限了，硬闯过去，必然会被他们堵住。”

　　李琼勒住马，看着远处那两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山峦，眉头微皱。

　　黑风口，他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是附近区域唯一能通向东部丘陵的隘口，一旦被堵，他们这一百人，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他们是在故意把我们往这里赶。”李琼瞬间明白了雪狼部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追击，这是驱赶和围猎。

　　阿古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黑风口的险恶。

　　只要雪狼部的大军在谷口两边设下埋伏，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插翅难飞。

　　她甚至开始期待，期待李琼带着她冲进那个死亡陷阱。

　　她宁愿和这个恶魔同归于尽，也不愿再多受一分一秒的屈辱。

　　然而，李琼的反应，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迎着追兵回撤了数里。

　　“将军？”手下的骑士们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李琼没有解释，他指着侧面一片看似平平无奇的断崖，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下马，弃马，从这里爬上去。”

　　那断崖足有数十丈高，近乎垂直，只有一些凸起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可以勉强作为落脚点。

　　别说是人，就算是山羊，也未必能爬得上去。

　　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个累赘——阿古拉。

　　“这……”骑士们犹豫了。

　　“没有时间了。”李琼的声音，不容置疑。

　　“马匹的目标太大，而且已经筋疲力尽。他们以为我们一定会走黑风口，我们就偏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翻身下马，走到阿古拉面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

　　“想活命，就自己爬。”他冷冷地说道：“要是敢耍花样，或者掉下去，我不会救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阿古拉，第一个走到了断崖边，双手抓住一块岩石，矫健的身形，如同猿猴一般，开始向上攀爬。

　　一百名黑甲骑士，没有再有任何迟疑，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和装备，纷纷学着李琼的样子，开始了这近乎不可能的攀登。

　　阿古拉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在悬崖上如同壁虎般移动的黑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了一眼身后，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雪狼部大军的马蹄声

　　再回头看看这面让她绝望的悬崖。

　　她咬了咬牙，脱掉了身上那件华丽却碍事的皮裘，露出了里面紧身的皮衣皮裤。草原女儿的坚韧和好胜，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

　　她走到崖边，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手指扣进了冰冷的岩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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