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口供，为难的皇后

　　皇宫，立政殿内。

　　看完李君羡献上来的口供，长孙皇后像泄气的气球，整个人顿时变得萎靡不振。

　　她瘫坐在凤椅上，手中的供词飘落在地，仿佛有千斤重。

　　往日里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此刻被巨大的震惊和痛心所取代。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兄长为了一己权欲，竟敢将手伸向二郎。

　　虽然口供里没有直接证据，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事肯定与长孙府邸有关！

　　她格外信任的兄长，显然让她失望透顶。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让房玄龄、魏征等人辅政。

　　不过。

　　她的二郎是真糊涂啊，玉儿早就说过，这世间压根就没有什么仙丹。

　　他…他怎能如此执迷不悟呐！！

　　执迷不悟就算了，还要将高明给拉下水。

　　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高明拒之门外的妖道，恰好被二郎给寻过去？

　　“娘娘！”贴身女官惊呼上前，欲要搀扶。

　　长孙皇后抬手制止，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大唐的皇后，是承乾和青雀的母亲，此刻绝不能倒下。

　　“李统领，口供可属实？他们还说了什么？”

　　李君羡单膝跪地：

　　“回娘娘，秦英、韦灵符在百骑司分开审讯。初时二人抵赖，动用刑具后，二人供词基本吻合。

　　他们在丹药中加大朱砂与水银的剂量，给他们二人许以重利的幕后之人，似乎与…与长孙府门客赵道生有关。

　　据秦英交代，有人故意在陛下面前夸耀他们的‘炼丹奇术’，引陛下主动召见。而推荐之人与齐王妃的家族有关。”

　　“齐王妃，杨家？？”长孙皇后凤眸圆睁。

　　她原以为只是兄长权力熏心，没想到连李恪也被牵扯进来！

　　是了。

　　李恪的母亲杨妃出身皇族，只是两人怎会勾连在一起。

　　莫非他们早已编织好的大网，其目标不仅仅是陛下，更是要将高明彻底拉下马！

　　若陛下不醒，太子涉嫌谋害君父，必然被废；若陛下醒来，得知太子“引荐”的方士毒害自己，父子之情亦将荡然无存。

　　而拥有两朝血脉的李恪，会是他们推出的人选？

　　好狠毒的计策！

　　好周密的谋划！

　　瞬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长孙皇后浑身冷汗涔涔。

　　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李承乾，长孙皇后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她这个儿子耳根子软，定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亲舅舅和兄弟当成了棋子！

　　“母后…儿臣冤枉，儿臣绝无此心啊！”李承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儿…儿臣曾觉得那秦英能言会道，让他入东宫讲过几次道经，但绝未让他炼制什么丹药。

　　更不知他后来竟去祸害父皇！儿臣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住口！”

　　长孙皇后厉声喝止：

　　“堂堂帝国太子，动不动就发誓赌咒，成何体统！”

　　看着儿子惶恐无助的样子，长孙皇后心中五味杂陈。

　　她转向魏叔玉，眼神复杂，“玉儿，此事你如何看待？”

　　魏叔玉心中早已明了，此刻更是确认无疑。

　　“母后，此事脉络已然清晰。有人借东宫之名将妖道引入宫廷，再通过齐王那边的人脉，让妖道有机会接近陛下。

　　其目的，一在损害陛下龙体，二在构陷太子殿下，三则……或许是想扶植更易于掌控的皇子。

　　长孙尚书在此中扮演的角色，恐怕不仅仅是失察。”

　　魏叔玉没明说长孙无忌是主谋，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长孙皇后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一边是相伴多年的夫君和嫡长子，一边是血脉相连、多年来相互扶持的兄长。

　　这个抉择，太过残忍！

　　良久。

　　长孙皇后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她不仅是长孙家的女儿，她更是大唐的皇后！

　　“李君羡！”

　　“卑职在！”

　　“立刻带人，秘密缉拿长孙府的门客赵道生，以及齐王府那名涉案僚属。记住，要秘密进行，不得打草惊蛇。”

　　“卑职领命！”李君羡精神一振，皇后娘娘终于做出选择。

　　“高明…”长孙皇后又看向太子。

　　她语气虽说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立刻回东宫闭门思过。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你也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朝政之事，暂由房玄龄、魏征、萧瑀三位国公共同处置。”

　　李承乾心里很是憋屈，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局面。

　　“儿臣遵旨。”

　　待李承乾和李君羡都离去后，立政殿内只剩下长孙皇后、魏叔玉和素素。

　　“玉儿…”长孙皇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陛下就全靠素素姑娘。本宫信…信你，也信她。”

　　这一刻。

　　她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皇后，只是个担忧丈夫生命的妻子。

　　魏叔玉郑重躬身：“母后放心，小婿必当竭尽全力。”

　　他转向素素，“素素，我们走。”

　　在长孙皇后亲自引领下，魏叔玉和素素来到李世民所在的甘露殿。

　　殿内药气弥漫，数名御医跪在外间，噤若寒蝉。

　　龙榻之上。

　　李世民面色灰败，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素素立刻上前，也顾不得太多礼节，仔细为李世民诊脉、观色、查探。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娘娘，驸马爷…”

　　素素收回手，语气沉重：

　　“陛下确是丹毒深入脏腑，尤以肝、肾、心脉受损最重。

　　毒性猛烈，与陛下体内旧疾相互冲克，已然引发衰竭之象。若再晚上一两天，恐怕……”

　　长孙皇后身形一晃，直接晕倒在魏叔玉怀里。

　　“玉儿…你…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陛下！！”

　　魏叔玉点点头，转头看向素素：

　　“可能救？”

　　素素深吸一口气：“妾身只能尽力一试。需立刻以金针渡穴之法，护住陛下心脉，激发其自身元气。

　　再辅以汤药灌服，尝试逼出部分毒素。但此法极为凶险，陛下龙体虚弱，过程中若有差池，恐…恐怕立刻便有性命之忧。”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不救，陛下可能油尽灯枯；救，则可能加速死亡。

　　长孙皇后紧紧攥着魏叔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夫君，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魏叔玉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母后您要坚持住，此刻可不能乱呀。”

　　说完目光坚定地看向素素：“素素，放手施为！有任何后果，本驸马一力承担。”

　　魏叔玉心里明白，再犹豫下去的话，便宜岳父就真没得救。

　　感受到魏叔玉毫无保留的信任，素素心中一定。

　　“请娘娘和驸马爷放心，民女定全力以赴的救治陛下。”

　　长孙皇后还想留下，被魏叔玉轻轻摇头制止。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殿外夜色深沉，只有风吹过宫殿檐角的呜咽声。

　　魏叔玉扶着长孙皇后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若陛下醒来，会不会清算长孙无忌和齐王？

　　关陇集团会作何反应？

　　朝局会如何动荡？

　　若陛下不幸…太子能否顺利继位？

　　长孙无忌会不会狗急跳墙？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的门终于被轻轻推开。素素一脸疲惫地走出来，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贴服在脸上。

　　“娘娘，驸马爷…”她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

　　“民女已为陛下行针完毕，暂时护住陛下的心脉。陛下刚才吐出一口黑血，气息也顺畅一些，但仍在昏迷之中。接下来只需喝些解毒的药，静候陛下醒过来便是。”

　　长孙皇后闻言，一直紧绷的弦终于稍松。

　　她紧紧握住素素的手：“辛苦素素了。”

　　魏叔玉长舒一口气，拍拍素素的肩膀：

　　“做得很好，先去偏殿休息一下，这里我让人守着。”

　　就在这时。

　　一内侍匆匆而入：

　　“娘娘，驸马爷，百骑司李统领在外求见，说…说有紧急情况！”

　　魏叔玉与长孙皇后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宣！”

　　李君羡快步走入，脸色极其难看。他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行礼：

　　“娘娘，驸马爷！卑职奉命去捉拿赵道生及杨府扈从，却发现那赵道生在半个时辰前，于自家宅邸内‘悬梁自尽’。

　　至于杨府那名扈从，也…也在府中暴毙，初步查验是中毒。”

　　灭口！

　　动作好快！

　　魏叔玉眼中寒光爆射。长孙无忌，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只是这样一来，即便有秦英、韦灵符的口供，也难以直接定长孙无忌的死罪。

　　他完全可以将一切推给赵道生，自称失察而已。

　　“好，好一个断尾求生！”魏叔玉冷笑一声。

　　“李统领，加派人手，看管好秦英、韦灵符，绝不能让他们再出意外。”

　　“是！”李君羡领命而去。

　　长孙皇后无力地靠在榻上，喃喃道：“兄长何故如此，二郎对他的恩宠还不够吗？”

　　魏叔玉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长安城依旧万家灯火，但帝国中心却已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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