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筑台之礼，千金之诺

　　南郑城外，十里平川。

　　一座崭新的九层高台，以夯土筑成，拔地而起。

　　它没有雕梁画栋的奢华，却自有一股古朴、雄浑、直通天际的磅礴气势。

　　这，是我命人耗时三日，动员上万军民，不眠不休赶建而成的——拜将台。

　　今日，天光大好，万里无云。

　　我身着最为隆重的玄色朝服，头戴玉冠，腰佩长剑，独自肃立于高台之巅。

　　我的身后，是猎猎作响的“陆”字大纛。

　　我的脚下，是整个汉中的未来。

　　台下，左侧，是以徐庶为首的文官集团，他们神情肃穆，整齐列班。

　　糜贞、张春华、貂蝉、蔡琰、孙尚香……我的红颜知己与左膀右臂们，亦在其中。

　　她们的目光，汇聚在我身上，充满了信赖与期待。

　　右侧，是以吴班为首的武将序列，数万汉中精锐，结成一个个森严的方阵，甲光向日，戈矛如林。

　　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剑，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而在正前方，最靠近高台的位置，是马超和他那三百西凉铁骑。

　　他们依旧保持着警惕的阵型，跨坐在神骏的战马之上，显得与周围步行的文武格格不入。

　　他们就像一群闯入了人类世界的孤狼，骄傲、警惕，又带着一丝茫然。

　　马超，就立马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银色铠甲，但依旧掩不住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桀骜与煞气。

　　他仰着头，望着高台之上的我，眼神复杂难明。

　　有审视，有疑惑，有戒备，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一定在想，我召集如此大的阵仗，究竟是为了什么？是示威？是炫耀？还是……另有图谋？

　　他猜不到。

　　因为我要给他的，是他戎马半生，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吉时已到——！”

　　随着礼官一声悠长的唱喏，早已准备就绪的数百名鼓手，同时擂响了身前的巨型战鼓。

　　“咚！咚！咚！咚——！”

　　沉重、雄浑的鼓声，如同大地的脉搏，如同巨人的心跳，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川。

　　那不是催人冲锋的急促鼓点，而是古代祭祀天地、册封王侯时，才会动用的《大武》之乐。

　　每一个鼓点，都仿佛敲在人的灵魂深处，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生敬畏。

　　数万军民，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瞬间鸦雀无声。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那庄严肃穆的鼓声，以及风吹旌旗的猎猎之音。

　　我看到马超的身躯，在鼓声中微微一震。

　　他那匹身经百战的宝马，也有些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他戎马一生，听惯了厮杀呐喊，何曾经历过这般庄严的礼仪？

　　鼓声九通之后，戛然而止。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铁一般的寂静。

　　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朗声开口。

　　我的声音，灌注了内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昔日，高祖起于布衣，得韩信于微末，筑台拜将，终成帝业！

　　光武中兴，得云台二十八将，君臣相得，光复汉室！”

　　“我陆昭，德薄能鲜，幸赖诸君用命，百姓归心，方有今日汉中之安！”

　　“然，天下未定，国贼未除！

　　北方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荼毒生灵！

　　我欲兴兵北伐，匡扶汉室，奈何势单力薄，常感将寡兵微！”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感染力。台下的军民，情绪开始被我调动起来，眼神中燃起了火焰。

　　我将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马超的身上。

　　“幸得上天垂怜，使我得遇西凉猛狮，扶风马氏之后！

　　马氏一族，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世代忠良，名满西州！

　　马孟起将军，更是天纵之资，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惜乎，遭曹贼构陷，家破人亡，壮志未酬！”

　　我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马超的心上。

　　我看到他的双拳，猛地攥紧，眼眶瞬间泛红。

　　我当着数万人的面，肯定了他的出身，肯定了他的能力，更点明了他与曹操之间，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这，是在为他正名！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限的诚意与渴望：

　　“今日，我陆昭，效仿古之先贤，于此筑台，不为炫耀武功，不为夸示兵马，只为——”

　　我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

　　“——迎一位能与我并肩作战，共图中原，光复大汉的盖世英雄！”

　　“我在此，诚心相请——马孟-起将军，登台！”

　　“轰！”

　　我的话音刚落，台下数万军民，仿佛积蓄已久的火山，瞬间爆发了！

　　“将军威武！”

　　“迎英雄！迎英雄！”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如同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马超和他那三百铁骑。

　　马超彻底愣住了。

　　他脸上的戒备、孤傲、警惕，在这一刻，尽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所取代。

　　他身后的西凉骑士们，更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陆昭竟然会用如此隆重，如此尊崇的礼仪来对待他们的主公！

　　这不是招降，更不是收编。

　　这是……求贤！是国士之礼！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马超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第一次显得有些迟疑。

　　他将缰绳交给庞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然后，迈开脚步，向着高台走来。

　　九层高台，九十九级台阶。

　　他走得很慢，很沉。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坎上。

　　他看到了台下那些汉中士卒眼中真诚的敬佩，看到了那些普通百姓脸上热切的期盼。

　　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作为败军之将的屈辱，也不是作为客将的疏离，而是一种……

　　被接纳、被认可、被尊重的温暖。

　　他一生征战，凭的是一杆虎头湛金枪，一身无双的武艺。

　　别人敬他，是敬他的武力；

　　别人怕他，是怕他的凶悍。

　　何曾有人，像陆昭这样，将他视为“光复大汉”的希望，将他与“韩信”这等名将相提并论？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终于，他登上了高台，站到了我的面前。

　　四目相对。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头被驯服的猛狮，那份桀骜还在，但锋利的爪牙，已经开始收敛。

　　我微微一笑，从身旁侍者高举的托盘中，取过两样东西。

　　左手，是一方沉甸甸的，以白玉雕琢而成的印绶，上面清晰地篆刻着四个大字——骠骑将军。

　　右手，是一柄装饰华丽，却锋芒毕露的指挥长剑。

　　“骠骑将军”，乃武将的极高荣誉，位同三公，仅次于大将军！

　　曹操帐下，五子良将，亦无人获此殊荣！

　　我将印绶与长剑，高高举起，面向马超，也面向台下所有人，再次朗声宣布：

　　“我，以汉中牧之名，表奏朝廷，册封马超马孟起，为——骠骑将军！

　　总领汉中所有骑兵，督雍、凉二州军事！

　　开府仪同三司，赐节钺，假！”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沸腾！

　　连徐庶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我要重用马超，却没想到，我会给出如此之高的职位和权力！

　　这几乎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马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印绶和节钺，眼神剧烈地颤动着。

　　督雍、凉二州军事！

　　这八个字，像一道天雷，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

　　陆昭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个虚名，一个高位。

　　他给的，是复仇的权力，是收复故土的希望，是实现他毕生梦想的……一把钥匙！

　　他终于明白了。

　　陆昭的格局，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陆昭要的，不是吞并他的兵马，而是要将他这头西凉猛狮，放到最能发挥作用的战场上，让他去撕咬曹操最柔软的腹地！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魄力！

　　我缓步上前，将那方冰冷而沉重的玉印，亲手放入他的掌中。

　　“孟起，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兄弟，是战友！

　　汉中的府库，为你敞开！

　　汉中的兵甲，任你调用！

　　我麾下所有儿郎，皆听你号令！

　　我只要你一句承诺——”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日，你我并肩，直捣许都，将那曹贼，揪下龙椅，如何？！”

　　马超手握玉印，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那份从未有过的权力与尊重。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冰消瓦解。

　　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在这一刻，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弯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自己的胸甲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超，一介败军之将，蒙主公不弃，待以国士之礼！此恩，万死难报！”

　　他抬起头，虎目含泪，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沙哑，却吼出了他此生最郑重，也最坚定的誓言：

　　“从今往后，马超之命，西凉之枪，皆为主公所有！”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愿为主公，踏平许都——！”

　　这一跪，跪下的，是他最后的孤傲。

　　这一跪，归心的，是一头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西凉雄狮！

　　我伸手，将他扶起，高举起我们紧握的手。

　　台下，数万军民，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的欢呼！

　　“骠骑将军！”

　　“主公英明！”

　　呐喊声直冲云霄，经久不息。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马超之间，再无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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