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钢铁洪流，盛世危局

　　那是一幅何等充满了‘神性’与‘魔性’的创世画卷！

　　数以百计的“平炉”如同一座座蛰伏于“神仙坡”之巅的‘钢铁’‘火山’。

　　日夜不休地向天空喷吐着那代表着“工业”之‘力量’的滚滚浓烟。

　　而那一条条赤红色的‘钢水’‘洪流’则如同那自‘火山’之内奔涌而出的‘神之血液’。

　　源源不断地汇入那早已等待多时的‘钢锭’‘模具’之中。

　　‘钢铁’！

　　‘钢铁’！

　　还是他娘的‘钢铁’！

　　那曾经比‘黄金’还要金贵的‘百炼精钢’。

　　在这近乎于‘作弊’般的‘平炉’‘矩阵’面前。

　　竟真的如同那最是廉价的‘泥土’一般！

　　被以一种近乎于‘倾销’的恐怖速度疯狂地‘生产’了出来！

　　而当这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彻底淹没的“钢铁洪流”顺着那条充满了奇迹色彩的“水上铁路”奔涌而出汇入那早已饥渴难耐的帝国“大基建”的各个‘战场’之时。

　　整个帝国都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真实’也更加‘疯狂’的‘狂飙’之中！

　　“报——！！！”

　　“‘京南线’！

　　因‘特钢’‘神轨’已全面‘到位’！

　　其建设速度再翻三倍！

　　预计半年之内便可全线通车！”

　　“报——！！！”

　　“‘东西大动脉’！

　　‘兰州’段已成功攻克‘黄土高原’之天险！

　　第一台‘蒸汽挖掘机’已于昨日抵达‘嘉峪关’下！”

　　“报——！！！”

　　“‘皇家海军’！

　　第一艘以‘特种钢’为‘龙骨’的万吨级‘铁甲’‘巨舰’——‘镇远’号！

　　已于江南‘大沽’船坞正式铺设‘龙骨’！

　　预计两年之后便可下水试航！”

　　……

　　捷报！

　　捷报！

　　还是他娘的捷报！

　　一份份充满了“奇迹”与“力量”之美的‘神之战报’。

　　如同雪片一般从帝国的四面八方疯狂地飞入那早已被‘幸福’所彻底淹没的紫禁城！

　　御座之上。

　　年轻的帝王赵乾看着手中那一份份足以让历朝历代的所有‘雄主’都为之羞愧自绝的宏伟‘功绩’。

　　他那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天下’‘尽在吾毂中’的无上豪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

　　一个由“钢铁”所构建的永不‘陷落’的‘日不落’帝国。

　　正在他的手中缓缓升起！

　　然而。

　　就在这整个帝国都沉浸在这种‘开疆拓土’般的极致亢奋之中时。

　　一份来自于那早已被世人所遗忘的“旧”权力中枢。

　　一份由帝师张小山亲手呈上来的“内阁月度民情分析密报”。

　　却如同一盆最是冰冷也最是‘不合时宜’的‘脏水’。

　　狠狠地泼在了这一锅早已煮沸的‘盛世’‘热油’之中。

　　“陛下。”

　　紫光阁内。

　　张小山那一向温润如玉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臣有一坏消息相告。”

　　“哦？”

　　赵乾那因为‘大捷’而无比舒畅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师又有何‘危言’来耸朕之听？”

　　他的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他觉得自己这位一向‘深谋远虑’的老师。

　　最近似乎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张小山没有在意皇帝那微妙的态度变化。

　　他只是缓缓地展开了手中那份充满了“血”与“泪”的民间‘疾苦’录。

　　“陛下。”

　　“您只看到了那‘钢铁洪流’所带来的‘荣耀’。”

　　“却可曾看到那被这‘洪流’所无情‘碾碎’的无数‘凡人’的‘悲歌’？”

　　“什么意思？”赵乾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京南线’沿途共征‘民田’三百万亩！

　　致流民近五十万！”

　　“这些‘失地’之民虽都被‘总局’与各大商行‘吸收’为了‘产业工人’。

　　但其背井离乡宗族离散。

　　已然为地方埋下了第一个‘动荡’之‘隐患’！”

　　“其二！”张小山的声音愈发沉痛，“那数以百万计的‘工程’大军汇聚于江南。

　　其所产生的海量‘消费’需求！

　　已然让江南那本就脆弱的‘物价’体系彻底崩溃！”

　　“米价飞涨！

　　物价飞涨！

　　地价更是飞涨！”

　　“无数中小‘地主’与‘自耕农’在这场‘资本’的狂潮之中一夜‘破产’！

　　沦为赤贫！”

　　“其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张小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那数以百万计的脱离了‘土地’与‘宗族’束缚的‘自由’‘劳力’！

　　在赚取了大量的‘金钱’之后！

　　亦彻底释放了那最是原始的‘人性’‘之’‘恶’！”

　　“‘赌坊’！

　　‘青楼’！

　　‘私斗’！

　　‘械斗’！”

　　“各种全新的‘犯罪’形式在那一个个拔地而起的‘新兴’‘工业’‘市镇’之中疯狂地滋生！”

　　“地方官府对此束手无策！”

　　“我大宁那传承了千年的‘儒家’‘伦理’与‘道德’‘秩序’！”

　　“在这‘工业化’的‘巨轮’面前！”

　　“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陛下！”

　　他猛地抬起头那一向温润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沉痛！

　　“我等今日所建造的！”

　　“究竟是一座通往‘盛世’的‘天堂’！”

　　“还是一座通往‘地狱’的‘巴别塔’？！”

　　一番话！

　　如同一柄最是沉重的‘现实’之‘巨锤’！

　　狠狠地砸在了年轻的帝王赵乾那早已被‘胜利’所冲昏的‘理想’之心上！

　　他呆住了。

　　他那年轻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只顾着为自己那‘孩子’（大基建）飞速‘长高’而沾沾自喜的愚蠢‘父亲’。

　　却从未发现。

　　这个‘孩子’的‘灵魂’早已在那‘野蛮’的‘生长’之中变得‘扭曲’与‘腐烂’！

　　“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他那充满了豪情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沙哑而充满了‘无助’。

　　“老师教我。”

　　“此事。”张小山缓缓地摇了摇头，“已非‘臣’一人之智所能及。”

　　“因为我等今日所面临的不再是‘技术’之‘困’。

　　而是‘文明’之‘择’。”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一直在默默‘旁听’的一个最是‘特殊’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着青绿色‘议员’制服容貌绝美气质端庄之中透着锋芒眼神温柔之下藏着‘利剑’的年轻女子。

　　她便是那个一手‘撬动’了“教育平权”与“司法独立”这两座最是沉重之‘大山’的传奇‘女子’。

　　帝师张小山的孙女。

　　‘皇家第一女子律法援助所’的创始人。

　　帝国未来的‘议会’‘议长’。

　　张静姝。

　　“静姝。”张小山的声音充满了‘交棒’般的郑重，“你来说。”

　　“是祖父。”

　　张静姝缓缓出列。

　　她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在这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紫光阁之内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却又充满了足以让所有‘浊流’都为之澄清的‘神圣’‘力量’。

　　“陛下。”

　　“祖父。”

　　“诸位大人。”

　　“我等今日所面临之‘危局’。

　　其根本症结不在‘工’不在‘商’也不在‘民’。”

　　“而在‘法’。”

　　“在于我等的‘法’！

　　还停留在那‘田园牧歌’般的‘农耕’时代！”

　　“它早已跟不上这‘蒸汽’与‘钢铁’的‘脚步’了！”

　　“我们不能再用那‘调节’‘邻里纠纷’的‘乡规民约’！

　　去‘约束’那动辄便涉及‘千万’资产的‘商业’‘合同’！”

　　“我们更不能再用那‘惩罚’‘小偷小摸’的‘大宁律例’！

　　去‘审判’那因为‘阶级’‘固化’而产生的全新的‘社会’‘犯罪’！”

　　“我们需要一部全新的‘法’！”

　　“一部足以为这艘早已冲入了‘未知’‘深海’的帝国巨轮重新‘校准’‘航向’的……”

　　“‘文明’‘法典’！”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充满了“法治”的理性与“理想”的光辉！

　　让在场所有尚沉浸在“人治”思维之中的大臣们都为之耳目一新！

　　“好！

　　好！

　　好！”赵乾猛地一拍龙案！“静姝！

　　说得好！”

　　“那依你之见！”

　　“这‘法典’该如何‘立’？！”

　　“回陛下。”

　　张静姝那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智慧’与‘狡黠’的笑容。

　　“此事不在‘朝堂’。”

　　“而在‘江湖’。”

　　“我恳请陛下恩准！”

　　“由我‘皇家第一女子律法援助所’牵头！”

　　“在那最是‘混乱’也最是‘新生’的‘京南线’沿途！”

　　“设立十座‘流动’的‘民间’‘法庭’！”

　　“我们不要‘审判’！”

　　“只要‘辩论’！”

　　“我们将邀请那‘工’‘商’‘民’‘官’所有阶层的代表！

　　都坐到这‘法庭’之上！”

　　“去公开‘辩论’那一个个最是棘手也最是现实的‘案例’！”

　　“‘土地’该如何‘征收’？”

　　“‘利润’该如何‘分配’？”

　　“‘工人’的‘权益’又该如何‘保障’？”

　　“……”

　　“我们要在那最是激烈的‘思想’‘碰撞’之中！

　　去寻找那唯一的‘最大’‘公约数’！”

　　“而这个由‘天下万民’共同‘辩论’出的‘公约数’！”

　　她顿了顿那如同‘利剑’般的目光直视着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

　　“便是我大宁帝国那第一部‘现代’‘法典’的……”

　　“‘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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