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公主与野心

　　朱罗公主拉什米卡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色彩斑斓的石子，其漾开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各方。她那混合着天真好奇与神秘智慧的气质，以及可能隐藏的“和亲”使命，让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增添了许多变数。

　　在忽鲁谟斯港，拉什米卡公主的活动越发活跃。她似乎对大唐的一切都充满了无限好奇，从港口的战舰制式到市集上的瓷器丝绸，从士兵的操练口令到厨房里的蒸饼做法，她都会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带着奇特韵调的汉语饶有兴致地询问。

　　她尤其喜欢接近卡特琳娜，几乎成了这位“红衣海妖”的小尾巴。

　　“卡特琳娜将军，”她歪着头，一脸崇拜，“您的船为什么能跑那么快？比我们的快很多！”

　　“卡特琳娜将军，您见过大唐皇帝陛下吗？他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像太阳一样耀眼？”

　　“将军，您能教我使弩吗？我觉得那比我们的弓箭厉害多了……”

　　她问题不断，态度谦卑，笑容甜美，让人很难生出恶感。但卡特琳娜是何等人物，她混迹地中海，见过各色人等的伎俩。她表面上与拉什米卡谈笑风生，有选择地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偶尔教她几个简单的弩箭操作动作，但内心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

　　她发现，拉什米卡的问题看似天真，实则往往切中要害，尤其是在打听大唐朝廷结构、军队部署规律以及陛下个人喜好方面。而且，这位公主身边总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侍女，眼神锐利，手指关节粗大，不像普通仆人，倒更像保镖或者……精通某种技艺的人。

　　卡特琳娜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和判断，再次以密信形式紧急送往长安，并加强了对朱罗使团驻地的监视，特别是对那位老侍女的动向。

　　长安，紫宸殿。李琰看着卡特琳娜的第二封密信，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朱罗公主，和亲？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通过联姻绑定一个强大的海洋王国，对大唐经略印度洋无疑是有利的。

　　但他李琰岂是轻易被美色和政治联姻所左右的人？更何况，这美色背后可能还藏着未知的野心和算计。

　　“婉儿，你怎么看？”他习惯性地征询身边最聪慧的女人的意见。

　　上官婉儿沉吟片刻，柔声道：“陛下，朱罗遣公主随行，其意绝非单纯朝贡。或为示好联姻，或为窥探虚实，或兼而有之。臣妾以为，无论其目的为何，陛下皆可从容应对。”

　　“哦？细细说来。”

　　“若其为和亲而来，陛下可先行接见，观其品行容貌，察其真实意图。即便纳之，亦需明定规矩，使其居于长安，便于掌控，绝不可使其干涉朝政或与朱罗里应外合。朱罗所求，无非贸易之利与海上安全，陛下可许其好处，然主导之权，必握于我手。”

　　“若其为窥探而来，则更佳。陛下可将其留在身边，以其为镜，反照朱罗之虚实。其所见所闻，皆可由我掌控，甚至可故意示之以‘强’或示之以‘弱’，误导朱罗判断。此乃将计就计之策。”

　　李琰闻言大笑：“知朕者，婉儿也！便依此计。传旨鸿胪寺，以隆重礼节接待朱罗使团，言朕对远方来宾甚为欣喜，待其抵达长安，朕将亲自接见。另，告诉卡特琳娜，对公主一行，以礼相待，其所问之事，无关紧要者可答，机密之事一概回避，严密监控其所有行动即可。”

　　巴格达，莎赫尔娜兹郡王最近感到一丝不对劲。她推行的一些惠民政策，在基层执行时似乎遇到了无形的阻力。例如，她下令拨发种子农具给战后返乡的农民，但总有消息传来，说部分地区的分发被故意拖延，或者分配不公。

　　起初她以为是官僚系统效率低下，但渐渐发现，那些出现问题的地方，往往都与某些波斯旧贵族势力盘根错节，而这些旧贵族，似乎与宫中那两位埃及舞女背后的某些内侍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流言也开始变得更加恶毒，不再仅仅针对她的能力，开始影射她的私生活，甚至暗示她与大唐官员的合作是“卖国求荣”。

　　莎赫尔娜兹意识到，这不再是简单的嫉妒和抱怨，而是有组织的暗中破坏和诋毁。她感到一阵心寒和愤怒，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隐忍或直接向大唐官员求助。

　　她秘密召见了扎兰德将军——这位同样出身波斯、手握兵权且对她较为忠诚的将领。

　　“将军，”她屏退左右，神色凝重，“近日宫中市井，流言蜚语甚多，政令推行亦屡受阻挠。我疑有心怀叵测之人，暗中作梗，欲乱波斯新政，离间我与天朝关系。”

　　扎兰德目光一凛：“殿下所言极是！末将也有所耳闻。殿下需要末将做什么？”

　　“请将军暗中调遣绝对可靠的部下，秘密查访流言源头，以及那些故意拖延政令、中饱私囊的底层胥吏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记住，要秘密进行，拿到确凿证据。”莎赫尔娜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莎赫尔娜兹，并非只会躲在唐官身后的傀儡！”

　　扎兰德领命而去。莎赫尔娜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动用军队调查内部事务容易授人以柄。但她必须展示自己的力量和决心，否则只会被那些暗中的敌人啃噬殆尽。

　　地中海上，卡特琳娜收到了长安的回复，心中有了底。她对朱罗公主更加热情，但口风把得更紧。同时，她与威尼斯的秘密合作迎来了实质进展。

　　第一批由威尼斯支付高昂费用的大唐护航舰队，开始为几艘悬挂威尼斯旗帜的大型商船提供护航，从亚历山大港前往法兰西的马赛。一路上，大唐战舰那醒目的龙旗和精良的装备，震慑了所有潜在的海盗，使船队安然抵达。

　　消息传回威尼斯，元老院大喜过望。这意味着他们的海上生命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他们立刻提出，希望扩大护航范围，并愿意支付更高的费用，甚至提出希望购买几艘大唐淘汰下来的旧式海鹘舰进行研究。

　　卡特琳娜同意了扩大护航，但对于出售战舰的要求，则一口回绝。“战舰乃帝国重器，非卖品。”但她话锋一转，“不过，若贵国需要加强海防，我大唐倒是可以出售一批岸防用的重型床弩和投石机……”

　　威尼斯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对能获得大唐的远程防御武器也感到满意。一笔新的军火交易又在暗中达成。

　　然而，威尼斯与大唐的靠近，彻底激怒了拜占庭。巴西尔一世皇帝一方面加紧仿制大唐军械，另一方面，开始不惜血本地拉拢医院骑士团，甚至默认了骑士团对前往威尼斯港口的商船进行“有限度的袭击”。

　　地中海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安，李琰在处理完朱罗公主和波斯郡王的政务后，难得有了一丝清闲。他信步走到了阿史那云的飞云阁。

　　阿史那云正因为听说那个朱罗公主“年轻貌美”、“精通异术”而暗自生闷气，见到李琰来了，先是惊喜，随即又故意扭过身去，哼道：“陛下不去惦记那天竺来的小妖精，来臣妾这里做什么？”

　　李琰被她这醋意横生的模样逗乐了，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怎么？朕的云妃这是打翻醋坛子了？那天竺公主再美，还能美得过朕的草原明珠？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咬着她的耳垂笑道，“她哪有朕的云儿这般……热情如火？”

　　阿史那云被他撩拨得瞬间没了脾气，身子发软，脸颊绯红，嘴上却还不饶人：“陛下就会哄人……谁知道您见了那新鲜货色，还会不会记得臣妾……”

　　李琰不再多言，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记忆”有多深刻……（此处省略若干字）阿史那云的热情与直接，总能最快地唤起他最原始的欲望，让他尽情宣泄帝王的压力。

　　然而，在极致的欢愉之后，李琰搂着熟睡的阿史那云，目光却清明地望向窗外。朱罗公主、波斯郡王、威尼斯人、拜占庭……一个个名字在他脑中闪过。

　　他知道，朱罗公主这枚棋子，无论其本身意愿如何，都已经落在了棋盘上。如何运用她，平衡各方，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将是对他帝王心术的又一次考验。

　　而遥远的波斯，莎赫尔娜兹的反击，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这一切，都让他对未来的棋局，充满了掌控的欲望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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