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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舒穆禄兰璎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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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禩提着斧子,站在那里。

  他感觉自己像一棵被雷劈中的树,外表还立着,里面已经烧空了。

  他戎马一生,哦不,他运筹帷幄了半辈子,见过人心鬼蜮,也踏过刀山火海。

  他能言善辩,能屈能伸。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除了没赢过胤禛的运气,已经没什么能让他失态了。

  他错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正用一种堪比御史看账本、太医看病案的严谨眼神,研究着他的肱二头肌。

  她到底想干什么?

  老四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不能病好了性子就这么跳脱呀!

  这变化也太大了!

  能不能考虑一下他们这些老熟人的感受啊。

  这个问题,像一只烦人的蚊子,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们之间的话题,不是这个。”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为什么不是?”兰璎反问,语气理所当然,“你看起来很健康,我很欣赏。健康是革命的本钱,也是复仇的本钱。难道你不想以一个更强健的体魄,去面对你的敌人吗?”

  更重要的是,兰璎希望胤禛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多陪自己几年,她希望自己的夫君和这些人一样,身体强健,健康长寿。

  胤禩沉默了。

  他发现,他说不过她。

  这个女人的逻辑,自成一个闭环,而且坚不可摧。

  他想发怒,却找不到由头。她说的每一句话,单拎出来听,都像是在关心他。甚至都像是在夸奖他。

  这让他感觉更憋屈了。

  “他刚才是在阴阳我吧!兰儿!”胤禛在旁边小声地、愤愤不平地告状,试图找回一点存在感。

  兰璎转头,拍了拍他的手臂,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真切的担忧。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娇弱起来,胆子也小了?”

  她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是我的前世的病传染到你身上了?”

  胤禛的抱怨卡在了喉咙里。

  他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奇异的、混合着委屈和期待的神情。

  “我这不是提前适应适应和你当同龄人的感觉嘛。”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这身体感觉用不了多久了,你和弘历是同龄人……届时我用他的身体和你在一起,我适应适应,你也适应适应呗。兰儿,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般大,而不是无论怎么挣扎,我都要比你大好多好多岁。”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温热。

  兰璎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和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赤裸裸的渴望。

  那份渴望,让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塌陷了一块。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

  一个很轻柔的、如同羽毛落下的吻,印在了那里。

  “傻表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那只是为了让我们能更长久的相伴的捷径而已。我又不嫌弃你。”

  胤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被擦拭过的星辰。

  而他们对面的胤禩,全程目睹了这场旁若无人的“调情”。

  他提着斧子,面无表情。

  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胤禛为什么会放弃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不是因为倦了,不是因为怕了。

  是为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皇位。

  这个认知,让胤禩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嫉妒?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

  他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被别人弃之如敝履。

  而那个扔掉它的人,正在他面前,为了一个吻而沾沾自喜。

  这让他觉得自己上辈子的所有努力,都像一个笑话。

  不过!喂!

  喂喂喂!

  你们看得见听得见吗?

  我还在这儿呢!

  “咳。”

  胤禩重重地咳了一声,试图打破那片几乎要闪瞎他眼睛的粉红泡泡。

  兰璎和胤禛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分开。

  胤禛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兰璎却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平静的表情。

  她看向胤禩,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说回正题。”她说,“你到底卖不卖?”

  胤禩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卖什么?”

  “你的健身课程啊。”

  兰璎说得理直气壮,“你看,你把自己练得这么好,这身肌肉,拿到京城去,能开八家健身房。你不想把你的成功经验,分享给更多需要的人吗?比如,我这位体虚的夫君。”

  她指了指胤禛。

  胤禛立刻挺了挺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体虚”。

  不是他说,小表妹真的是太执着了。难道老四是真的虚了?

  胤禩看着胤禛那身在丝绸便服下依然显得单薄的身板,再看看自己砂锅大的拳头,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个提议,好像……有点道理?

  如果能把胤禛练得半死不活,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报复方式。

  桀桀桀桀桀桀。

  等等,他好像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咳,收。

  “怎么交学费?”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问完他就后悔了。

  他感觉自己的人设,正在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好说。”兰璎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看数额,正是刚才胤褆扔下的那一袋碎银子换来的。

  不对,还多了一些。

  “这是定金。”兰璎说,“一百两。先买你十节课。如果效果好,我们再续。”

  胤禩看着那张银票,没有接。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健身课程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是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向他抛出橄榄枝。

  她是在告诉他,他们有钱,有资源,可以让他过上比现在好一万倍的生活。

  代价是什么?

  “我凭什么信你们?”他沉声问。

  “就凭这个。”兰璎收回银票,又从袖子里摸出另一样东西,扔给了他。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黄杨木雕刻的蝉。

  蝉雕得栩栩如生,连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胤禩接住那枚木蝉,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个。

  这是他额娘,卫氏,亲手为他雕的。他从小带在身上,后来在夺嫡的腥风血雨中遗失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颤抖。

  “捡的。”兰璎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就在你上辈子住的那个院子,墙角下的土里。埋得挺深。”

  胤禩捏紧了手中的木蝉。

  粗糙的木头,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知道,这不是捡的。

  这是他们费了心思,专门为他找回来的。

  “咱们是一家人,虽然良妃娘娘已经不在了,但好在这个世界还能找到一点她存在的痕迹,就当是给你留个念想了。”

  兰璎顿了顿道:“你可是八贤王,回京去吧,那里是我们的家,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舞台。”

  她的笑容,在明媚的春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也格外地,像个正在引诱人签下卖身契的魔鬼。

  “回京城去。”她说,“二哥,现在是太子,正缺一个能跟他‘切磋’的对手。大哥,前两天也回去了。我觉得,你们三兄弟,可以凑一桌,打打马吊,斗斗地主,多热闹。”

  胤禩一言难尽:“我?”

  跟太子切磋?

  果然老四这一家子都不安好心,看他不顺眼想弄死他。

  他什么东西他跟老二切磋。

  他连老四这个四力半都没斗得过,他怎么好意思妄称和老二切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们出钱,给你开个京城最大的‘健身俱乐部’。”兰璎继续抛出诱饵,“地址就选在八大胡同对面,保证客源充足。你负责经营,负责赚钱。赚来的钱,除了给你自己的份子,剩下的,就当是……孝敬我们二老的旅游经费了。”

  她看着胤禩那张已经完全石化的脸,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你别说了!”胤禩羞愤欲死,他有一种亵渎了二哥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俩人的。

  不仅欠了命,还欠了智商税。

  他有一种刚出了狼窝,又掉进另一个,更花里胡哨的坑里的感觉。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亵渎了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哥。

  明明他才不是欠债的那个,世风日下,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

  “你们俩太不要脸了!还孝敬你们,我呸。”

  胤禩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句话,说完,他感觉自己的人设已经彻底崩塌了。

  他堂堂廉亲王,居然学会了说粗话。

  胤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立刻站出来维护自家媳妇:“那你就说,是不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胤禩没办法说不是。

  因为他要脸,他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干过这两个不要脸的。

  最终,这场在山林间开始的、围绕着“复仇”与“健身”展开的诡异谈判,以胤禩的完败告终。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江南,拿着兰璎强塞给他的“启动资金”,扛着他那把已经失去用武之地的斧头,背着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背篓,赶去京城,追赶那个据说只比他早离开几天的胤褆。

  看着胤禩落荒而逃的背影,胤禛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在兰璎旁边的毯子上。

  “兰儿,这江南风水不好,咱们换个地儿玩。”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这才玩了多久,就跟打地鼠似的,接连刷新出两个重生的债主。

  一个比一个难缠。

  再在江南待下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天知道下一个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是老九还是老十。

  兰璎对此不置可否。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野餐的食盒,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或许不是风水不好,”她说,“是你上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了。”

  于是,继大阿哥胤褆之后,八阿哥胤禩也被这对“退休”夫妇打包发往了京城。

  京城的太子殿下弘时,在某天深夜收到一封来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又送去一个,注意查收。——爱你的皇阿玛。”

  弘时看着信,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胤禛和兰璎,则半逃离半无奈地离开了是非之地江南。

  两个人决定去其他地方继续他们的养老大业。

  总不能到哪儿,哪儿就刷新出重生的哥哥弟弟吧。

  他们这么天真地想着。

  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

  半个月后,湖广,岳阳楼。

  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洞庭湖上一片烟波浩渺,远处的君山在雾气里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

  这样的天气,显然不适合登高望远。

  但胤禛和兰璎还是包下了岳阳楼的顶层。

  因为兰璎说,下雨天,生意不好,容易降价。

  胤禛无言以对。他发现,自从跟兰璎在一起后,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消费观,都在被颠覆和重塑。他从一个挥金如土的皇帝,变成了一个会计较三瓜两枣的……呃,家庭主夫?

  活泼的表妹真可爱,可爱的让他的心脏砰砰跳。

  “客官,您的酒菜来了!”

  店小二端着托盘,麻利地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黄酒摆在桌上。

  酱板鸭,口味虾,还有一碟炸得金黄酥脆的银鱼。都是当地的特色。

  “这天气,两位还登楼,真是好雅兴。”小二赔着笑脸,奉承了一句。

  胤禛没说话,他正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兰璎则从一堆菜里,夹起一只红彤彤的口味虾,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虾,新鲜吗?”她问。

  “新鲜!绝对新鲜!”小二拍着胸脯保证,“今儿早上才从湖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

  “是吗?”兰璎又把虾放下了,“我怎么闻着,有点死不瞑目的味道。”

  店小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干这行十几年,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一只虾的味道。

  这是来找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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