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我是谁？

　　血红色的苍穹在震颤，似是在为这一幕欢呼，无数的恶兽匍匐在地。

　　洛千尘忽有所感，立马远离了虎兽和蛇兽的残躯。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些残破的肢体，就漂浮了起来，瞬间组合在了一起，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然而正当他严阵以待的时候，重新复活的蛇兽与虎兽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转身，朝着传来震动的方向而去。

　　望着这两道背影，洛千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尽管这一路上的恶兽都在紧紧盯着自己，但没有一只散出哪怕一丝恶意，态度无比恭敬。

　　对此，洛千尘没有多想，只当是前方的主兽带来威慑。

　　然而越来越靠近那所谓的目的地，他内心的疑惑也就越多。

　　最后，蛇兽虎兽停留在一座祭坛上，跪倒在地，模样恭敬。

　　不仅如此，在两兽的周围，皆是十二主兽中剩下的十只，它们有的看起来人畜无害，有的奇形怪状。

　　但总体而言，都足以体现“恶”这个字。

　　洛千尘小心地藏在一根石柱后，细细打量着这十二主兽。

　　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它们却没有半点动静，仿佛死去了一般。

　　待到不久后，它们终于是从跪着的状态站了起来，一张张奇形怪状的脸也出现在了洛千尘面前。

　　“吼！”

　　十二主兽彼此对视一眼，随后齐声低吼，声波如潮水般扩散。

　　地面裂开，祭坛缓缓升高，而在那中央浮现出一道漆黑的裂隙，宛如有生命一般，在不断发出低沉的嗡鸣。

　　感受到裂隙中渗出的，令人窒息的邪异气息，十二主兽同时俯首，额头触地，姿态虔诚得近乎卑微。

　　虔诚，本来不可能出现在恶兽身上的词，如今拿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望着这一幕，洛千尘屏住呼吸，甚至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

　　下一刻，十二主兽齐齐发出一声呜咽，随之而来的是血光落下，将它们全部笼罩了进去。

　　“咚、咚、咚。”

　　沉重的心跳声在虚空回荡，宛如一记记重锤，敲击在心灵之上。

　　血光中，能依稀瞧见恶兽的身形在扭曲、拉长，皮肉破碎又再次重组，最后全部汇聚到了最中心的一点。

　　紧接着，伴随着血气的消散，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通体笼罩在猩红雾气之中，轮廓似人非人。

　　三颗神色各异的头颅，六条肌肉虬结的手臂，随着它缓缓睁开眼，洛千尘只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由内而生。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人窒息的是它，或者说他——张嘴之后。

　　“果然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唉...”

　　长长的叹息声传入，可眼下的洛千尘却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这种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无力感自己感受过，那是在面对诸葛家老祖的时候。

　　那时的压迫尚有温度，而眼前之物却如深渊凝视，连灵魂都在战栗。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

　　也就是这么一点动静，却不曾想居然暴露了自己。

　　只见那怪物猛地转过三颗头颅，齐齐望向洛千尘藏身之处，六臂微抬，虚空一握。

　　洛千尘顿觉喉咙被无形之手扼住，整个人被拖出，悬于半空。

　　“蝼蚁……竟也窥视吾之神降？”

　　三重声音叠加，如雷鸣贯耳。

　　猩红雾气翻涌，一只巨掌朝他压下，空间都在扭曲。

　　洛千尘奋力挣扎，但如同蚍蜉撼树般徒劳，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眼瞅巨大巴掌即将拍碎自己之时，一缕精光骤然自洛千尘怀中传出。

　　“这种熟悉的感觉，人类，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精光持续闪烁，却让这怪物停了下来，甚至放开了他。

　　终于得到了喘息，洛千尘跌落在地，喉间腥甜未散，伸手探入怀里，神色却十分的古怪。

　　最后一脸难以置信地拿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盒，精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玉盒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当然这些不过是为了遮蔽气息，并无其他的作用。

　　那怪物，在看到玉盒后，三张脸同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人类，你在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洛千尘没有回话，反而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最后颤抖着双手，将其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灵丹妙药、珍奇宝物，反而是一个个十分小巧的方形物件，看质地显然不是如今能制作出来的。

　　不错，这里面藏着他最大的秘密，打从入世起，就一直收拢下来的异界物品，手机。

　　现在冒精光的，就是其中之一。

　　萧谦给他讲解过，这是一款所谓老旧的智能手机，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洛千尘小心翼翼地从中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又将目光投向那怪物，一时间，万种思绪缠绕在心头。

　　忽然手掌一空，只见手机已被怪物一把握住，三张面孔贴近，眼中浮现出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悸动。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吾从未见识过，却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悸动？”

　　怪物喃喃自语，三张面孔同时颤抖，瞳孔中闪烁起忽明忽暗的火光。

　　见此，洛千尘不语，因为他同样备受震撼。

　　一只恶兽，居然与手机产生了共鸣，那意味着什么？他甚至不敢深究。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那怪物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三颗头颅相继炸裂，化作漫天血雾，不断地重组又崩解。

　　“我...我到底是谁！故乡！又是何处？”

　　血雾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画面，似有无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虚影一闪而逝。

　　洛千尘瞳孔剧震，因为他对这幅画面太熟悉了，那分明是地球都市的轮廓，是萧谦带给他的记忆。

　　“啊！”

　　一声独属于人类的悲鸣，自怪物口中传出，在血色下久久回荡。

　　血雾翻涌间，一道虚影若隐若现，不是那诡异的三头六臂，反而酷似人类。

　　洛千尘一时怔在原地，神色无比复杂。

　　虚影轮廓分明，观其装束打扮，居然与萧谦有着相似之处。

　　一个答案也在他心中浮现。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怪物，也是异界来客，不然无法解释这么多巧合。

　　然而，它为何会沦落至此，又为何失去记忆，还被赶到了这种地方？

　　洛千尘心头一紧，居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

　　“难不成，他当初也落得了我这般下场？”

　　这个问题无人给他答案，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而就在这时，血雾散去，那三头六臂再次显现于此，只不过较之刚才的煞气滔天，此刻的它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人类，你这玩具很有意思，似乎与吾有共鸣，可惜，终究只是一个凡物。”

　　说着，便将手机丢了回来。

　　洛千尘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接住，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机身，光芒不再出现。

　　他凝视着前方，那怪物三张脸上，同时挂起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过，刚才的体验对吾来说，很新奇，所以，吾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在这个世界，吾便是天，不妨说出来听听。”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什么人？人类，你莫不是想错了什么？吾乃恶天尊，是这片天空经历几千年才孕育而出的王。”

　　恶天尊仰天大笑，言语中满是讥讽。

　　“其他的，也配与吾相提并论？”

　　洛千尘不言，只是仔细打量了它片刻，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和你聊的。”

　　“哦？说不定我能放你一条生路呢？”

　　“你是人间大敌，从你手里得到的生路，只怕也是死路。”

　　恶天尊眯起眼，沉默片刻忽然轻笑。

　　“有趣，倒是有几分骨气。”

　　“生路死路，本就一念之间，你既不信，那便亲自来赌一局。”

　　话落，他抬手一挥，天地间瞬间色变，有两道门户，突兀地出现在高空之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

　　“这便是吾以你们人类的理解而创的生死路，择其一进入，闯过去，吾便告诉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当真？”

　　这么一番话，直击洛千尘所想，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不解。

　　“吾不是你们人类，从不会出尔反尔。”

　　“为什么？”

　　“吾诞于天地，自然信奉天地守则。如今不是战场，而你又这般出现在吾面前，想必其中必有缘由。

　　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又有何妨？”

　　恶天尊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洛千尘。

　　“况且，吾如今得以复活，心情畅快，给你这等弱者一些怜悯也未尝不可。”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直到洛千尘缓缓抬起脚，踏出第一步。

　　“多谢！”

　　一声谢意，轻轻落下，而那道身影，早已经跃入黑色的门户之中。

　　黑门闭合的刹那，虚空泛起涟漪，仿佛吞噬了光与声，洛千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其中。

　　潇洒，干脆，看得恶天尊不由一怔，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随即低笑出声。

　　“倒是个果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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