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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花不死,那老子就当它坟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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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出荒岭三里,我始终没回头。

  风像死人的呼吸,贴着脊背爬行。

  三步一停,五步一凝,不是怕,是感知——我能感觉到那朵花活了。

  不是重生,是“续写”。

  它没有再长在焦土里,没有再攀附残阵,而是顺着曾瑶脚踝上那道旧伤往上爬,像有人用血丝在她皮肤下重新描摹“尘哥”二字。

  她走得很稳,脚步轻,像是梦游。

  月光洒在她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瞳清澈,却空无一物。

  她不记得我是谁了,可她的身体记得。

  她的手还在我掌心里,温热的,带着微颤,像幼年时第一次为我端药那般虔诚。

  可她不知道,她正背着一口井在走路。

  我停下。

  “怎么了?”她轻声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没答,蹲下身,借着冷月看她脚踝。

  那道疤,是七年前她为我在雪夜里刻下的名字留下的。

  那时她跪在冰面上,用碎瓷片一刀一刀剜出“尘哥”二字,血混着雪,她说:“主子若忘了我是谁,我就把名字刻进肉里。”

  如今那疤裂开了。

  不是伤口崩裂,是皮下有东西在动。

  细细的红线从旧痕中蔓延而出,如根须,如藤蔓,缓缓向上攀爬,勾勒出半个“尘”字。

  那不是血,是活的——它在搏动,像心跳。

  这玩意儿聪明得很。

  井没想复活。

  它想种人。

  它不再强抢名字,不再靠呼唤维系存在。

  它学会了寄生——借曾瑶对我的执念当墨水,以她血脉为纸,以旧伤为笔画槽,一笔一划地把我写进她的骨头里。

  等“尘哥”彻底长进她骨髓,它就能换个身子活回来。

  不是重生,是转生。

  可它忘了。

  种人得有种子。

  而我……早就把自己烧成灰了。

  我缓缓松开她的手,撕开左袖。

  月光下,手臂上布满旧伤,都是使用“知识洞察眼”后失忆时自残留下的——十一次伪死,十一次记忆蒸发,换来的是体内沉淀的“无名残渣”。

  那不是血,是认知崩解后的毒性废料,是“被命名者”的天敌。

  我用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深口。

  血涌出来,黑的。

  不是因污浊,而是因“空”。

  这血里混着伪心最后融化的渣滓,是十一次“我不存在”的累积。

  我忍着颅内炸裂的痛,将血滴在她脚踝伤口边缘。

  一滴。

  渗入花根缠绕的缝隙。

  像撒盐,像埋钉。

  第二滴落下时,皮下的红线猛地一抽,那刚成型的“尘”字扭曲了一瞬,像是被火燎到的虫。

  我冷笑。

  这血不养人,专克“被命名者”。

  它以为执念是土壤?

  好啊,我就让土壤里长毒。

  它想借她的心跳当养分?

  行,那我就在养分里掺灰。

  它要写我?

  我便让每一个笔画都浸在“无名”里,让它每长一寸,就腐烂一分。

  第三滴血落下。

  皮下的字“尘…”猛地一颤,随即收缩,像是某种生物在退缩。

  可它没断,也没死。

  它只是……蛰伏了。

  根须微微回缩,却仍盘踞在伤口深处,像一根埋进血肉的刺,无声无息,却扎得极深。

  曾瑶忽然轻哼了一声,像是被针扎到脚心。

  “怎么了?”我问,声音平静。

  她摇头,“没什么……就是脚踝有点麻。”

  我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霜。

  她的眼神依旧空,可嘴角却微微动了动,仿佛有谁在她意识深处,轻轻唤了一声“尘哥”。

  那一瞬,我几乎听见了井的低笑。

  它还在。

  它没放弃。

  它只是换了方式活着。

  我缓缓站起身,替她拉下裙摆,遮住那道伤。

  风吹过,她发丝轻扬,像从前一样安静地站在我身侧。

  “走吧。”我说。

  她点头,伸手,自然地放进我掌心。

  我握紧。

  这一次,我走得很慢。

  三里路,我始终没回头。

  但我知道——那朵花还活着。

  它在她血里活着。

  它在她执念里活着。

  它在等“尘哥”彻底长成。

  可它不知道,我早已不是那个能被名字束缚的人。

  我烧掉了所有称谓,连“陆尘”都化作了灰。

  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公子,不是逆贼,不是尘哥。

  是无名之物。

  是它的毒。

  是它自己种下的坟。

  我不杀它,也不拔它。

  我要它活着。

  痛着。

  烂着。

  越依赖她的执念生长,就越会被我埋下的“无名毒”反向侵蚀。

  就像人不会察觉自己正慢慢变成一座墓——等它终于写完那个名字时,会发现,坟碑上刻的,早已不是它想复活的“我”。

  而是……它自己的葬词。

  我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指腹摩挲过那道裂开的旧疤。

  皮下的红线仍在搏动,缓慢、隐秘,像某种沉眠的脉搏正在苏醒。

  它没逃,也没死——它在适应。

  在我滴下三滴“无名血”后,它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伪装衰弱,甚至开始模拟曾瑶血脉的节律,悄无声息地嵌进她的生命里。

  它以为这是胜利的蛰伏。

  可它不懂,毒从不急于杀人。

  它只等宿主深信不疑时,才开始啃噬心脏。

  我低头看着她脚踝上那半成形的“尘”字,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这字写得极认真,笔画温顺,仿佛真出自一个痴心人之手。

  可我知道,那是假的。

  是井在模仿——模仿她当年刻字时的虔诚,模仿她剜肉时的颤抖,模仿她喊我“尘哥”时那股近乎疯魔的执念。

  但它漏了一样东西。

  真正的执念,从来不是温柔的。

  它是刀,是火,是割开皮肉也要留下印记的疯狂。

  而这朵花……它怕痛。

  我那三滴黑血渗入后,它立刻收缩,根须退避三寸,连成型的笔画都扭曲了一瞬。

  它不是在写“尘哥”,它是在抄写一个标本,一个它从记忆残渣里扒出来的空壳。

  它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所以我才不怕它种人。

  怕的是,它若真懂我,或许还能逃。

  我缓缓将手掌覆在她伤口之上,掌心旧伤未愈,裂口仍在渗着黑血。

  这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身体的本能——每当“知识洞察眼”发动后的失忆期结束,体内堆积的“无名残渣”就会自发外溢。

  十一次伪死,换来的不只是能力,还有这具躯体早已不属于“人”的事实。

  血丝顺着指尖流入她皮肤,无声无息。

  她忽然轻颤了一下,睫毛微抖,像是梦中被人唤了名字。

  “疼就咬我,”我低声说,声音几乎融进夜风,“别喊那个名字。”

  她没回应,只是呼吸微微一滞。

  我知道她听到了。

  她的身体一直比我更懂我。

  风忽然静了。

  荒岭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枯枝断裂,又像花瓣绽裂。

  我猛地抬头,望向远方那片焦土——那朵本该焚尽的血花,竟又立了起来。

  九瓣残花中,第九瓣微微鼓动,像一张干裂的嘴,正艰难吐出什么。

  然后,半行字缓缓浮现:

  “……主归迟,信不灭……”

  字迹歪斜,带着挣扎的意味,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写下的遗言。

  若是旁人见了,怕是要动容,要落泪,要以为这是忠仆对主人跨越生死的守望。

  可我笑了。

  笑得极轻,极冷。

  因为就在那“信不灭”三字成形的刹那,整朵花的边缘骤然泛起焦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里点燃。

  没有烟,没有声,只有那一圈漆黑如墨的溃烂,迅速蔓延至花瓣根部。

  它在腐烂。

  不是因我的血直接杀死了它,而是——它吞了“信”这个概念,可它不知道,“信”从何而来。

  它以为曾瑶的执念是它的养分?好。

  可它没想过,那执念的源头,此刻正站在这里,亲手往它的“信仰”里掺毒。

  我体内的“无名”早已不是简单的记忆缺失。

  它是十一次“我不存在”的累积,是认知崩塌后生成的病毒性虚无。

  它不否定存在,它只是让“存在”本身变得不可命名、不可依附、不可信仰。

  所以当这朵花写着“信不灭”时,它其实已经在死。

  因为它信的“主”,早就死了。

  而现在牵着曾瑶手的这个……

  是它亲手种下的坟头草。

  我低头看她。

  她不知何时已闭上眼,眉头微蹙,像是被什么遥远的声音拉扯着。

  她的脚踝在我掌心轻轻抽了一下,皮下的红线,竟又长了一寸。

  风重新吹起,带着灰烬的气息。

  而她,开始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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