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镜像

　　王面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接着，他想起了那个引发排异反应的海底遗迹，想起了海底那面巨大、光滑、浮现着倒影的镜子。

　　镜子的意象，与他交过手的那位神谕使——镜灾的能力，隐隐重合。

　　镜灾能够融入反射面，操纵镜影，进行攻击与移动。

　　一个模糊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如同深水中的气泡，悄然浮上王面的心间。

　　如果……

　　“乐土”实验场并非物理意义上位于海岸线附近呢？

　　如果，他们所以为的“登陆点”，所谓的“海岸线”，本身就不是真实的地理概念呢？

　　雨宫晴辉笃定海岸线没有实验基地、神谕使镜灾的能力与镜子相关、海底遗迹那面巨大的、疑似镜子的物体，以及这个与世隔绝的日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王面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正在安静擦拭【雨崩】的雨宫晴辉，足以让屋内大部分人都清晰听到，带着一种探究的凝重说道：

　　“雨宫，你之前说，海岸线附近从未有过大型实验基地……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角落里的寒川司都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斗嘴的月鬼和旋涡停了下来，天平也从书页上抬起了头。

　　雨宫晴辉擦拭刀身的动作顿住，看向王面，点了点头说道：

　　“是，我很确定。无论是官方记载，还是我这些年的活动见闻，都没有。”

　　“我们最初通过柚梨泷白打开的通道，从‘乐土’脱离，正式登陆的地点被判定在鹿儿岛海岸。所以，我们自然认为‘乐土’实验场位于现实世界的海岸线某处。”

　　王面沉思着，组织语言，将他刚才的思绪一点点铺陈开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回到雨宫晴辉身上，继续说道：

　　“但你说那里没有。那么，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

　　王面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推测，却又逻辑严密地指向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那个实验场，或者说……我们此刻所在的这个‘日本’，它并非完全存在于我们认知中的‘现实’？”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那被力场扭曲的景象，又仿佛在指向更遥远的某个概念。

　　“镜灾的能力是操纵镜面。海底遗迹那里，有一面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类似镜子的物体。”

　　“而你们这个世界，历史被截断，海域被封锁，一切都被‘净土’高高在上地监控着……”

　　王面的语速很慢，给每个人留下思考地余地，

　　“如果，我们所在的这个‘人圈’，这个‘日本’……本身，就是处于一面巨大的‘镜子’里面呢？”

　　“一面由所谓‘神明’或者说某种至高存在，打造出来的、用于‘圈养’的镜子？”

　　“所谓的‘海岸线’，并非真实海洋的边界，而是这面‘镜子’的……边缘？”

　　“而‘乐土’实验场，它可能根本就不在现实的海岸线附近，它或许就依附于这面‘镜子’的某个‘背面’或者‘夹层’？”

　　“所以我们登陆的点，会在‘镜子’映射出的‘海岸线’附近，但现实的海岸线却空空如也？”

　　这个猜想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话音落下后，安全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诡异却又隐隐能解释诸多矛盾的假设震住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所有的挣扎、战斗、逃亡，可能都发生在一个非真实的、被创造出来的镜像世界里？

　　意味着天空之上的“净土”，可能就是持镜的“观察者”？

　　意味着他们……从一开始，就活在一个巨大的假象之中？

　　星见翔太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零食掉在了榻榻米上都没察觉。

　　【武姬】虚幻的身影凝滞了，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神色。

　　雨宫晴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推测，比他之前接受的“人圈”概念更加彻底，更加绝望。这不仅仅是牢笼，这简直就是……

　　缸中之脑般的囚禁。

　　月鬼、蔷薇、檀香、星痕、漩涡、天平，所有假面小队的成员，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他们穿越迷雾，抵达的竟然可能是一个镜像世界？

　　王面看着众人脸上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深恐惧的表情，他知道这个猜测的冲击力有多大。

　　他没有再说下去，留给众人消化这恐怖假设的时间。

　　屋内只剩下炉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被隔绝的、模糊的风雪声。

　　如果……

　　我们真的，一直都在镜子里呢？

　　“所以，这里有禁海令，不是因为海上有危险，而是在远离镜子边缘后……”

　　雨宫晴辉说道，

　　“那片海根本不存在。”

　　“镜……镜子里面？”

　　星见翔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墙壁，

　　“这怎么可能……我们摸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假的吗？”

　　【武姬】虚幻的身影在空中微微波动，她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调笑或评论，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深处，是剧烈翻涌的波澜。

　　作为存在久远的刀魂，她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早感知到这个世界根基的“不协调”，但“活在镜中”这个结论，依旧超出了她最坏的想象。

　　雨宫晴辉低着头，一旁桌上茶杯中的茶水倒映着他自己震惊而茫然的脸庞。

　　如果连自身的存在都置于怀疑之下，那么所谓的反抗，所谓的推翻神权，意义何在？

　　敌人究竟是谁？

　　是神谕使，还是……这整个世界本身？

　　“队长，”

　　星痕下意识地靠近了王面一些，

　　“如果我们真的在镜子里，那……那外面的世界……”

　　王面伸手轻轻拍了拍星痕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他看向众人，冷静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一个基于现有线索推导出的、最坏的可能性。”

　　王面的声音平稳，试图将众人从过度震惊中拉回，

　　“但它目前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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