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天倾

　　伤员安置的工作繁重而琐碎，王面正半跪在地，小心地将一名腰侧被咬伤的守夜人队员的伤口用临时找来的干净布条固定好。

　　“忍一下，骨头应该没事，主要是皮肉伤。”

　　王面温声安抚着脸色苍白的队员，同时抬头看向不远处为另一位伤员缓解疼痛的檀香，

　　“檀香，这边处理好了，你稍后帮他净化一下伤口，避免感染。”

　　檀香额角沁着细汗，闻言轻轻点头道：

　　“明白，队长。我这边马上好。”

　　另一边，蔷薇、天平、星痕和漩涡正合力将几个陷入强制休眠、体型壮硕的居民拖到指定的集中区域。

　　蔷薇虽然力气大，但动作间依旧带着小心，尽量避免对这些人造成二次伤害，只是嘴里忍不住嘟囔道：

　　“沉死了……这些家伙刚才发疯的时候力气怎么那么大？”

　　旋涡则利用他的禁墟将一些散落在远处的昏迷者直接“吞”过来，再轻轻“吐”在安置点，大大节省了人力。

　　他听到蔷薇的抱怨，咧嘴笑了笑道：

　　“蔷薇姐，要不你歇会儿，这几个交给我。”

　　“少来，你那边也不轻松。”

　　蔷薇抹了把汗，扛起另一人的胳膊。

　　吴湘南、雨宫晴辉、柚梨黑哲和寒川司也在一旁帮忙，众人的脸上都满是疲惫，但依旧坚持着。

　　“咔嚓——轰！！！”

　　就在这时，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破碎声，猛地从头顶炸响，震得人耳膜刺痛，心脏都随之骤停了一瞬。

　　所有人在这一刻，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就连那些被强制休眠的人，身体似乎都在声波穿过时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只见那布满了蛛网般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的天幕，此刻正中央的位置，竟被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硬生生地撞破了。

　　那是一座门。

　　一座巨大到超乎凡人理解范畴的门户。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污浊的白色，像是历经了无数岁月的侵蚀与污血的浸泡。

　　门扉上雕刻着古老而扭曲、早已看不出原貌的图案，隐约能辨认出一些类似鸟居、勾玉、以及不可名状触须纠缠的轮廓。

　　它以一种倾斜的带着毁灭性冲击的姿态，如同陨星般从更高处的、翻涌着灰色迷雾的天空之外砸落，粗暴地嵌入了“人圈”本就脆弱不堪的天顶。

　　“那是……什么鬼东西？！”

　　旋涡张大了嘴，仰头望着那遮蔽了近乎三分之一视野的巨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门……一扇门？”

　　天平喃喃自语道。

　　王面瞳孔剧烈收缩，他瞬间明白了。

　　这就是关在前辈分析的，引发一切灾难的源头之一——高天原的组成部分。

　　这扇门，恐怕就是连接神国与人间的通道，如今却以最暴力的方式，降临于此。

　　巨门的边缘与“人圈”天空破裂的断面疯狂摩擦、挤压，更多、更巨大的天空碎片，如同被敲碎的玻璃穹顶，开始从那巨门嵌入的缺口处剥落、崩塌。

　　而随着天空的塌陷，巨门之后，那原本被“镜面”勉强隔绝在外的、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色迷雾，顺着巨门砸出的巨大缺口，滚滚涌入。

　　灰色的雾气如同活物，带着侵蚀一切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那诡异的血月光辉都被吞噬、黯淡。

　　“天空……塌了……”

　　星痕失神地望着那倾泻而下的迷雾洪流。

　　“迷雾，迷雾进来了！”

　　蔷薇骇然惊呼道。

　　“糟了，那些普通人！”

　　吴湘南脸色剧变，猛地看向身后集中安置的、大量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民众。

　　巨门坠落的冲击尚未完全平息，震波让大地仍在微微颤抖。

　　迷雾正从高空如瀑布般倾泻，虽然扩散需要时间，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淹没这片区域。

　　一旦被这迷雾笼罩，对于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而言，意味着瞬间的死亡。

　　“关在前辈，天空缺口出现，迷雾正在大规模侵入，能否临时封锁缺口？”

　　王面通过通讯器对关在问道。

　　“结构崩坏速度超过模型上限，我现在只能先建立一个临时数据屏障罩在这片区域里。”

　　关在现在周身数据流狂舞，指尖在虚空中几乎拉出残影，强行调动着“净土”残存的算力与自身禁墟的力量。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

　　紧接着，在众人头顶上方，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流动的“0”和“1”构成的半透明光幕迅速展开、延伸，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这片临时避难区域勉强笼罩在内。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片临时屏障最多能延缓迷雾的渗透速度，无法完全阻挡。”

　　关在说道，

　　“它消耗的是‘净土’和我自身的核心算力，我不是镇国碑，所以维持不了太久。”

　　暂时隔绝了迷雾直接倾泻的威胁，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扇撞破天穹、斜插而入的巨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殿堂或虚无，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令人心悸的血红。

　　那是一种由无数生命血液浸染、干涸后又反复浸润形成的暗红与赭褐色。

　　血色的天空低垂，血色的地面扭曲延伸，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透过门扉传来的腥甜与腐朽混杂的气味。

　　就在那片血色世界深处，一个身影，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大门开启的方向走来。

　　它的步伐看似缓慢，但身影在众人的视野中迅速变得清晰。

　　那身影笼罩在朦胧的血光中，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大致分辨出类似人形的轮廓。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压迫感，漫过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门那边……”

　　柚梨黑哲瞳孔收缩，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说道，

　　“……好像有人？”

　　王面站在众人之前，注视着那个从血色世界中走来的身影，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听到柚梨黑哲的话，他缓缓摇头，带着一种确认无误的笃定否定道：

　　“不，那不是人。”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威压与法则波动，一字一句地纠正道：

　　“那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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