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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深山夜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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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李厚德倒下的那个黄昏,整座小院都弥漫着药罐子里蒸腾出的苦涩气息。他剧烈咳嗽着,一声紧似一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最后竟咳出了一口暗红发乌的血块,沉重地落在炕沿下的粗瓷痰盂里,发出令人心头发紧的闷响。我爹李大柱紧攥着从县城带回的那张薄薄药方,手指骨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严冬冻僵了似的,眼神里全是走投无路的茫然:“爹这病……这方子上头几味药,咱药柜子里翻翻还能凑合,可这‘夜明草’、‘隐雾藤’……还有这‘寒潭苔’,听都没听过啊!叫我上哪儿去踅摸?”

  我,李守仁,刚大学毕业还没两个月,原本想回家帮着打理这间传了三代的小药铺,谁料迎头撞上爷爷这要命的病。看着爷爷蜡黄凹陷的脸颊,听着他喉咙里像破风箱似的艰难喘息,一股又酸又烫的东西猛地堵住了我的喉咙口。我一把夺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药方,纸页在我手里簌簌发抖:“爹,你守着爷爷!我知道个地方——老辈人提过的‘鬼见愁’,那儿邪性,没人敢去,指不定藏着稀罕药!”不等我爹那声变了调的“守仁,你疯啦?”喊出口,我已经一头扎进了门外沉沉的暮色里。

  “鬼见愁”这名字绝非浪得虚名。路早就没了,脚下全是纠缠如蟒蛇的老藤和滑腻溜手的苔藓,密不透风的林子黑得比外头早几个时辰,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杈活像鬼爪,不断撕扯着我的衣服和皮肉。脸上被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汗水一浸,更是钻心地难受。也不知走了多久,脚下一空,整个人像个沉重的麻袋似的,沿着陡峭湿滑的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天旋地转间,后脑勺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硬石上,眼前顿时炸开一片乱闪的金星,紧跟着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睁开眼时,浓稠的黑暗里竟嵌着一星暖黄的光晕,飘飘摇摇,如同鬼火,却固执地亮着。我挣扎着爬起,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都疼得钻心。循着那点微弱的光,拨开几丛湿漉漉、带着股奇特清苦气息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间低矮得几乎要伏进山壁里的老屋,土墙斑驳,茅草屋顶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下薄薄一层,仿佛一阵大点的风就能掀了去。那点昏黄的灯火,就是从歪斜的木门缝隙里透出来的。

  我踉跄着扑到门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拍打着那扇仿佛朽烂的木门,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有人……救命啊……救救……”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千百种草木辛香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填满了我的口鼻肺腑。门里站着个精瘦的老头,背驼得很厉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辨不出原色的粗布褂子,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他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像在审视一件刚出土的物件,那眼神锐利得惊人。他侧开身,只吐出几个干巴巴的字:“进来。后生崽,摔得不轻。”

  屋里比外面更暗,只有一盏小如豆的油灯在土灶台角上摇曳。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四壁——天!那根本不是什么墙壁,而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几乎堆到屋顶的木架子!架子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藤筐、竹匾、陶罐、布口袋……里面全是千奇百怪的草叶、根茎、干花、苔藓、树皮……有的干枯蜷缩,有的却水灵灵地透着鲜嫩劲儿,仿佛刚刚才从土里挖出来。整个屋子,活脱脱像被一座巨大而沉默的草药森林给生吞了进去。

  “周老伯……”我喘息着,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上,忍着晕眩和恶心,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沾着泥污的药方,手抖得几乎捧不住,“求您……看看这方子上的药,您这儿……有吗?”

  老头,他让我叫他老周头,接过药方,凑近那豆大的灯火。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照得那些深壑般的皱纹明明暗暗,更添几分神秘。他枯瘦的手指缓缓划过那几个名字:“夜明草……隐雾藤……寒潭苔……”他喉咙里发出一种极轻微的、如同枯叶摩擦的“嗬嗬”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后生崽,你爷爷命不该绝,撞到我这破窝棚里来了。”他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竟闪动着一丝奇异的光,“这几样,搁外头早就绝了迹,算个稀罕物。不过,我这‘草窝子’,还真藏着点压箱底的宝贝。”

  他颤巍巍地起身,动作慢得让人心焦,从墙角一个蒙着厚厚灰尘、毫不起眼的黑陶罐里,小心地捏出几样东西:一株叶子细长如针、边缘却隐隐透着微弱银芒的草;几段黑黢黢、毫不起眼、像老树皮般的藤蔓;还有一小把湿漉漉、颜色墨绿近乎发黑、触手冰凉刺骨的苔藓。正是药方上写的模样!

  “周老伯!”我心头一热,挣扎着想站起来,“太谢谢您了!多少钱?我……”

  老周头却把手一缩,把那几样宝贝拢回自己身前,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钱?这荒山野岭,钱顶个屁用?后生崽,你爷爷能开出这方子,也算是个懂行的。我老周头守着这点玩意儿几十年,规矩不能破——你得认!得学!得知道它们打哪儿来,是个什么脾性!要不,就算你拿了去,也是糟蹋东西,救不了命!”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光怪陆离、颠覆常理的草药世界。老周头成了我严苛无比的师父,逼着我白天跟他钻那些连野物都罕至的绝壁深涧、幽谷寒潭。

  “看准喽!”老周头佝偻着背,手指却稳如铁钳,捏着一株叶片边缘流淌着微弱银光的细草,那光芒在幽暗的岩缝里宛如活物,仿佛会呼吸般明灭不定。“这叫‘夜明草’,不是它自个儿会放光!是这石头,”他用粗糙的指甲刮了刮岩壁上一种深灰色的、毫不起眼的苔藓,“‘阴苔’!夜明草的根,专缠着阴苔长,吸足了阴苔的‘精气’,离了这石头,它那点光,撑不过一宿就灭!”他小心翼翼地将草连带着一小片附着阴苔的岩石撬下来。

  我们又钻进一片浓得化不开、终年弥漫着淡淡白雾的潮湿密林深处。老周头指着缠绕在几株枯死古木上,那几段黑黢黢、毫不起眼的藤蔓:“喏,‘隐雾藤’。看着像烂树皮?你揪片叶子下来,搓碎了,闻闻。”我依言照做,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呛得我眼泪直流。“就这股子冲劲儿!捏碎了抹一点在眼皮上,嘿,这林子里的雾气,在你眼里就跟揭了层纱似的,透亮!猎户的老法子。”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抹多了?嘿嘿,那你就真成睁眼瞎了!”他熟练地用一把小骨刀,贴着枯木割下几段藤。

  最要命的是采那“寒潭苔”。那是一处深藏在山腹里的寒水潭,寒气森森,水面飘荡着肉眼可见的白雾。老周头让我脱了鞋袜,卷起裤腿,跟他一起下到那冰得刺骨的潭水里。水没过小腿肚,寒气像无数根钢针,瞬间扎透了皮肉骨髓,激得我牙齿咯咯打颤。“忍着!”老周头的声音在空旷的寒潭里显得异常严厉,“看水底石头缝里,颜色最深、摸着最冰手的那片!那就是‘寒潭苔’!下手要轻、要快!指甲盖贴着石缝抠,别伤了根!这东西离了这寒水,得用浸透寒潭水的厚苔藓包着,最多也就能撑一天!”冰冷的潭水冻得我双腿麻木,每一次弯腰摸索都像在受刑,指尖很快被锋利的石棱划破,血丝在墨绿的苔藓上晕开,又被冰冷的潭水瞬间冲淡。

  白天是筋骨劳损的折磨,晚上回到那草药森林般的小屋,则是头脑的煎熬。老周头逼着我辨识白天采回的每一种药草,记它们的形、色、味、性,讲它们稀奇古怪的配伍禁忌,听得我头昏脑涨。

  “周老伯,”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看着油灯下他沟壑纵横的脸,忍不住问,“您……您一个人,在这‘鬼见愁’里待了多少年了?咋知道这么多?”

  老周头正用一把小石臼细细捣着几片干叶子,闻言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向门外无边的黑暗,沉默了好一会儿。石臼捣药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多少年?记不清喽……打从这药铺还在山下大路边上开着的时候,我就在了。后来……起了大火,啥都没了,就剩这点种子,这点念想……人挪了窝,药也跟着挪了窝,挪到这没人来的地方,反倒清净。”他不再多说,只是更用力地捣着药,那“笃笃”声里,仿佛藏着无数沉重得无法言说的过往。油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贴在挂满草药的土墙上,摇曳不定。

  第三天傍晚,药配齐了。老周头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蓝布,仔细地把夜明草、隐雾藤和用厚厚湿苔藓裹好的寒潭苔包好,打了个结实的结,塞进我怀里。那布包贴着胸口,沉甸甸的,带着各种草木混合的奇异气息,也带着爷爷生的希望。“赶紧下山!寒潭苔娇贵,拖不得!”老周头站在他那低矮的茅草屋檐下,冲我挥了挥手,佝偻的身影在浓重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我揣着救命的药包,心急如焚,凭着记忆和来时在树干上留下的几道浅浅刻痕,在越来越暗的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爷爷痛苦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催着我。眼看就要走出最茂密的林子,前面就是相对开阔的山脊,我甚至能隐约看到山下远处村落的点点灯火了!心头的狂喜刚刚涌起,突然——

  “站住!小兔崽子!”

  一声粗暴的断喝如同炸雷,猛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几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柱像冰冷的刀锋,毫无预兆地从侧前方的树丛里凶狠地捅了出来,瞬间牢牢锁定了我!强光刺得我眼前一片白茫茫,本能地抬手遮挡。与此同时,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后、岩石旁猛地窜出,呈半圆形包抄过来,彻底堵死了我下山的去路。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强光稍稍偏移,我看清了为首那人的脸——一道狰狞扭曲的刀疤,像条丑陋的蜈蚣,从左边眉骨一直斜拉到下巴!正是镇上臭名昭着的盗猎头子,王彪!他身后跟着三个喽啰,个个面相凶恶,手里都提着沉甸甸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袋口缝隙里隐约露出带血的羽毛和兽皮特有的纹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野兽的腥臊气,在冰冷的夜风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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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彪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晃了晃手里那杆擦得锃亮、威慑力十足的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有意无意地对着我的方向:“妈的,老子就说这‘鬼见愁’邪性,果然撞见鬼了!小子,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老林子里窜,挺能耐啊?手里攥的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给老子瞧瞧!”他贪婪的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我紧捂在胸口的蓝布药包上。

  “彪……彪哥,”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山风吹过,激起一片寒栗,“我……我就是山下李家药铺的,我爷爷病得快不行了,急等着药救命!包里……包里就是些不值钱的草药!”我下意识地把药包捂得更紧,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怕,一半是急。

  “不值钱?”王彪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瘦高个喽啰怪笑一声,眼神阴鸷,“彪哥,这小子滑头!这‘鬼见愁’里能长不值钱的草?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挖到什么值钱的宝贝了!你看他捂得多紧!”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也粗声粗气地帮腔:“就是!彪哥,甭跟他废话!搜!”

  王彪脸上的刀疤在晃动的手电光下显得更加凶戾,他狞笑着,一步一步朝我逼近,猎枪的枪口几乎要顶到我的胸口:“小子,是你自己识相点交出来,还是老子帮你松松筋骨?”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爷爷咳血的脸庞在我脑海中疯狂闪动,怀里这包救命的药变得滚烫!不行!绝不能被他们抢走!

  电光石火间,老周头那些关于草药的、近乎神话的低语猛地在我脑海里炸响!隐雾藤……夜明草……寒潭苔!它们不仅仅是药!

  就在王彪那只布满老茧、沾着兽血的手即将抓住药包的刹那,我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我猛地向后一缩,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棵半枯的矮树上!哗啦!树身剧烈摇晃,积攒在枝头的冰冷露水和碎叶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操!小杂种!”王彪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淋了一头一脸,惊怒交加地咒骂着,下意识地抬手抹脸,动作一滞。

  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我像泥鳅一样猛地从他枪口下滑开,拼了命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老周头那间被黑暗包裹的草药小屋,没命地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声和身后气急败坏的怒吼、猎枪拉栓的恐怖“咔嚓”声!

  “妈的!给我追!打断他的腿!”王彪的咆哮声和猎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身后紧紧咬来!砰!砰!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尖叫着擦过我的头皮和身边的树干,木屑纷飞!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迫近!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回老周头那里!只有他,只有他那间堆满诡异草药的屋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黑暗的密林成了我唯一的掩护。我仗着年轻和对来时路的模糊记忆,在嶙峋怪石和虬结树根间跌跌撞撞地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肺里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双腿灌了铅般沉重,就在我感觉下一秒就要力竭倒下时,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终于,终于又出现了那一点微弱却无比温暖的、豆大的昏黄灯火!如同溺水者看到了岸!

  “周老伯!周老伯!开门啊!”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喊着,声音撕裂般难听,连滚带爬地扑到那扇熟悉的、歪斜的木门前,用肩膀死命地撞了上去!

  门开了。老周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出现在门缝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身后那几道紧追不舍、越来越近的刺眼手电光柱和凶神恶煞的人影时,瞳孔骤然一缩!他甚至没有问一个字,枯瘦的手猛地探出,一把将我拽进了小屋,随即用后背死死顶住了门板!几乎就在同时,沉重的撞击声和粗暴的踹门声在门外炸响!

  “哐!哐!哐!”

  “老棺材瓤子!开门!把那小崽子交出来!”王彪的怒吼和喽啰的咒骂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在薄薄的木门上。门板剧烈地震颤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尘土簌簌落下。

  屋里那豆大的油灯火苗被门板的震动带得疯狂摇曳,墙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草药影子随之张牙舞爪地晃动,整个狭小的空间仿佛在风暴中飘摇的小舟。刺眼的手电光柱蛮横地从门板的缝隙、墙体的破洞里凶狠地刺入,像一柄柄冰冷的利剑,在满屋的草药和我们的脸上、身上疯狂地切割扫荡。

  “后生崽!”老周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却异常清晰,盖过了门外的喧嚣。他浑浊的眼睛在疯狂晃动的光影里,竟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光芒!他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精准地指向墙角几个特定的藤筐:“快!蓝布筐里,那捆黑色的干藤,掰一小段,搓碎!黄泥罐子底下,发银光的干草末,抓一把!还有……”他目光扫过我怀里始终紧抱着的那个蓝布包,语速更快,“你那包里的寒潭苔!揪一小撮,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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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关头,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我几乎是凭着在老周头身边两天下来的本能,扑向那些筐罐!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剧烈颤抖,好几次差点抓空。我抓起那不起眼的黑色干藤(隐雾藤),用力掰下一小段,在手心狠狠搓碎,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冲入鼻腔!又抓起一把散发着微弱银芒的干草末(夜明草),最后,抖抖索索地打开怀里视若生命的蓝布包,忍着那刺骨的寒意,从那墨绿近乎发黑的寒潭苔上揪下指甲盖大小的一撮。

  “混一起!用力揉!”老周头的指令如同铁锤砸下。我将手心那三样东西——搓碎的隐雾藤粉末、夜明草末、冰凉的寒潭苔碎屑——狠狠地合在一起,不顾一切地用力揉搓!掌心瞬间传来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隐雾藤的辛辣、夜明草的微凉、寒潭苔的刺骨冰冷,三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激烈地冲突、融合!更诡异的是,随着揉搓,我掌心那团混合物竟开始逸散出一种极其稀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灰白色雾气!这雾气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辛辣、草腥和寒气的古怪味道。

  “抹!”老周头猛地将我往屋角那堆最厚的草药筐后面一推,自己也迅速缩进阴影里,声音压得只剩气音,“抹在脸上,脖子上!快!别出声!”

  门外王彪的耐心显然耗尽,他暴怒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妈的!给老子撞开!敬酒不吃吃罚酒!”更猛烈的撞击声响起,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栓处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我蜷缩在散发着浓烈草药气息的藤筐后面,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指沾满了那冰凉滑腻、气味古怪的混合泥,胡乱地往自己脸上、脖子上涂抹。那感觉,像是把冰渣、辣椒粉和腐烂的树叶同时糊在了皮肤上,怪异至极。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的爆响!

  “哐当——!”

  腐朽的门栓终于彻底崩断!木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重重地拍在土墙上,震得整个小屋簌簌落土!几道雪亮得足以刺瞎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凶狠地、肆无忌惮地扫射进来!王彪端着猎枪,一马当先,满脸凶戾地跨了进来,刀疤在强光下狰狞扭动。三个喽啰紧随其后,几道光柱像几把挥舞的利剑,疯狂地切割着小屋的每一个角落。

  “搜!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搜!那小兔崽子和老东西肯定躲在哪个耗子洞里!”王彪的声音在小屋的草药堆里回荡,震得那些干枯的叶片簌簌作响。

  强光在挂满草药的木架间来回扫荡,灰尘在光柱中狂舞。我和老周头紧贴着冰冷的土墙,蜷缩在堆积如山的藤筐后面最深的阴影里。我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那涂抹在脸上的冰凉混合物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我感觉那些刺眼的光柱扫过我藏身的位置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扭曲的纱给隔开了,又或者是我和周老伯蜷缩的角落本身就在光影的交界处,显得格外昏暗模糊?那獐头鼠目的瘦高个喽啰的手电光好几次就从我藏身的藤筐上方扫过,甚至有一束光几乎贴着我的头皮掠过,照亮了我面前筐里一堆干枯蜷曲的褐色根须。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然而,那光柱只是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就毫不在意地移开了,仿佛那里只有一堆毫无价值的枯草烂叶。他甚至还用枪管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旁边的几个麻袋,嘴里骂骂咧咧:“彪哥,全是些烂草根子!熏死个人!”

  “妈的!邪了门了!”王彪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竹筐,筐里的草药撒了一地,“明明看着跑进来了!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他端着枪,像头暴躁的困兽,在小屋中央狭窄的空地上来回踱步,手电光毫无规律地乱晃。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喽啰大概是搜查时太毛躁,他的胳膊肘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土灶台角上那盏小小的、燃烧着的油灯!

  “哎哟!”矮胖子痛呼一声。

  那盏豆大的灯火,是这小屋里唯一的光源,也是所有晃动手电光之外的“锚点”。它被这一撞,灯身猛地一晃,黄豆大小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

  噗!

  灭了!

  整个小屋,瞬间陷入了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盗猎者们手中那几道原本就四处乱晃的手电光柱,因为失去了油灯这个稳定的“坐标”,骤然变得无比刺眼和混乱!光柱像没头苍蝇一样疯狂地交叉扫射,在墙壁上、屋顶上、堆积的草药上投下令人眼花缭乱、扭曲晃动的巨大光斑,反而将持枪者自己的位置暴露无遗!

  “操!灯灭了!”

  “谁他妈撞的?!”

  “彪哥?彪哥你在哪?!”

  突如其来的绝对黑暗和同伴的惊呼让这几个本就凶悍却无甚纪律的盗猎者瞬间慌了神!光柱乱舞,人影幢幢,互相呼喊,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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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黑暗降临、敌人陷入短暂混乱的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蛰伏在我身边阴影里的老周头,那佝偻的身影动了!快得如同扑向猎物的老猫!他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入我怀里那个装着寒潭苔的蓝布包,精准地揪下一小撮墨绿冰凉的寒潭苔,看也不看,反手就朝着小屋中央那几道乱晃的光源方向猛地一扬!

  墨绿色的苔藓碎屑,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绝对的黑暗。

  紧接着,老周头那干涩嘶哑、却如同鬼魅般清晰的声音,在混乱的黑暗中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刺每个人的耳膜:“夜明草末……撒!”

  我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被猛地拨动!没有半分犹豫!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一把抓起刚才揉药时散落在筐边的一点散发着微弱银芒的夜明草干末,朝着老周头扬撒寒潭苔的同一个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撒了出去!

  那细碎的、带着微弱银光的粉末,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飘飘洒洒地散开!而几乎就在同时,那刚刚被扬撒出去的、墨绿色的寒潭苔碎屑,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瞬间吸附上了那些飘散的、带着微光的夜明草末!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吸附了夜明草末的寒潭苔碎屑,在漆黑的空间里,骤然亮了起来!不是灯光,而是一种幽幽的、冰冷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绿色荧光!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惨绿光芒的微小光点,如同被惊扰的幽灵蜂群,在绝对的黑暗里无声地、飘飘荡荡地悬浮着、飞舞着!

  “鬼……鬼火!是鬼火!”那个獐头鼠目的瘦高个喽啰第一个崩溃了,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手里的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斜斜地指向地面,映照出他自己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影子。

  “啊——!”另一个喽啰也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完全失去了理智,胡乱地朝着那些飞舞的惨绿光点扣动了扳机!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小屋里疯狂炸响!子弹打在土墙和木架上,激起大片的泥土和碎裂的草药!那些惨绿的光点在气流和冲击下更加无序地狂乱飞舞,如同无数索命的磷火!

  “别开枪!蠢货!是……”王彪到底是见过些血腥场面,强忍着惊骇想稳住局面,但他的怒吼被彻底淹没在同伴的尖叫和枪声里。他自己也慌了,在混乱中,他那道剧烈晃动的手电光柱,下意识地朝着那些飞舞的惨绿光点追逐过去,仿佛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机会!就在王彪的手电光柱被那些诡异的惨绿光点吸引过去、暴露出他自身位置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老周头白天那句关于隐雾藤的低语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炸响:“捏碎了抹一点在眼皮上,雾气在你眼里就跟揭了层纱似的……抹多了?嘿嘿,那你就真成睁眼瞎了!”

  我蜷在筐后的手,一直死死攥着之前掰下准备当武器却没机会用的那截隐雾藤!此刻,我猛地将它塞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嚼碎!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辛辣、苦涩、又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汁液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呛得我眼泪狂飙!但我强忍着,将嚼碎的藤渣连同那刺激的汁液,狠狠吐在掌心!然后,用沾满了汁液和碎渣的手掌,不顾一切地朝着王彪那张因惊怒和手电强光而清晰暴露的脸,尤其是他那双瞪圆的、充满戾气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糊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王彪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那混合了隐雾藤强烈刺激汁液和碎渣的糊状物,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猛地捂在了他的眼鼻口上!他手中的猎枪“哐当”掉地,双手本能地、疯狂地去抓挠自己的脸,试图弄掉那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他的世界,瞬间只剩下烧灼般的剧痛和绝对的黑暗!他像一头被戳瞎了眼的疯牛,捂着脸在原地痛苦地嚎叫、打转,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和战斗力。

  “彪哥!”

  “彪哥你怎么了?!”

  剩下的两个喽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吓懵了!看着他们老大捂着脸发出凄厉的惨嚎,看着黑暗中狂乱飞舞的惨绿“鬼火”,听着同伴惊骇的尖叫和回荡的枪声……他们最后一丝凶悍也被无边的恐惧碾得粉碎!

  “鬼!有鬼啊!快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三个人,包括那个暂时失明的王彪(被一个喽啰胡乱拉扯着),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嚎叫,连地上的猎枪和装猎物的袋子都顾不上了,争先恐后地挤出那扇破败的木门,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了外面浓稠如墨、仿佛有无数鬼怪潜藏的山林黑暗中,只留下一路仓皇远去的、越来越弱的哭喊和树枝被猛烈刮断的声音。

  小屋里,瞬间死寂。只有空中那些惨绿的荧光点还在缓缓飘落,如同下了一场冰冷的星雨。我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浑身脱力地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里外衣衫,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刚才那几分钟的生死搏杀,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

  老周头佝偻的身影从另一堆草筐的阴影里慢慢挪了出来。他走到小屋中央,弯腰捡起了那个矮胖子喽啰慌乱中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昏黄的光柱重新亮起,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也照亮了满地狼藉——翻倒的筐篓,散落的草药,墙壁上新鲜的弹孔,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着草药辛香的怪异气味。

  他用手电光扫了扫门外浓重的黑暗,又照了照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我,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疲惫。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枯瘦的手,不是拉我,而是稳稳地拿走了我一直死死护在怀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却奇迹般完好的蓝布药包。

  “药没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走吧,后生崽。再耽搁,你爷爷等不及了。”他没有多看我一眼,佝偻着背,径直走到那堆草药架旁,极其熟练地从一个不起眼的藤筐里抓出几样干草叶,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些暗红色的粉末,和他从我药包里取出的那几味主药混在一起,用一块干净的布重新包好,塞回我手里。这次,药包似乎更厚实了些。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推开那扇已经彻底损坏、歪斜在一边的木门,示意我离开。门外,是黎明前最深沉、最寒冷的黑暗。

  我紧紧攥着那救命的药包,深深看了一眼老周头在昏黄手电光下那佝偻、沉默、如同与这满屋草药融为一体的剪影,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带着哽咽的两个字:“……谢谢!” 说完,我一头扎进了寒冷的黑暗,朝着山下村子的方向,发足狂奔。

  回到村子时,天边刚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爹在院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我浑身泥土、衣衫破烂、脸上还糊着黑乎乎的东西冲进来,又惊又怕:“守仁!你……你这是……”

  “爹!药!快!”我把那个沾满泥污汗渍、却无比珍贵的蓝布包塞进他手里,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冰冷的院地上。

  接下来的煎煮、喂药,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爷爷牙关紧咬,药汁喂进去大半都顺着嘴角流出来。爹娘和我轮流守着,用棉签蘸着药汁,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再艰难地撬开一点牙缝,小心翼翼地滴进去。那混合了夜明草、隐雾藤、寒潭苔以及其他几味辅药的汤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既辛香又苦涩、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寒气的复杂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熬到了日头偏西。就在我们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炕上一直毫无声息、只有微弱起伏的爷爷,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深长的抽气声!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的猛咳!

  “咳!咳咳咳——噗!”

  一大口浓稠得如同黑紫色胶冻般的淤血,猛地被他咳了出来,重重地吐在娘及时捧过去的粗瓷盆里!那淤血散发着浓烈的腥臭,颜色深得发黑。

  吐完这口血,爷爷脸上那层笼罩多日的、如同死人般的青灰色,竟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一些!他急促的喘息也渐渐平缓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破风箱那样艰难。又过了一会儿,他那紧闭了许久的眼皮,竟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爹!爹!”我爹李大柱扑到炕边,声音带着哭腔的狂喜,“您……您醒了?感觉咋样?”

  爷爷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屋顶,然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落在围在炕边的我们脸上。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气音:“……药……苦……臭小子……本事……不小……”虽然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我们心上!

  “醒了!爹醒了!”我娘喜极而泣,紧紧抓住我的手,那力道大得吓人。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恐惧和紧绷。我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看着炕上爷爷那虽然依旧苍白、却明显有了生机的脸,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子里。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疲惫感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迅速模糊……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窗外已是阳光刺眼。我猛地翻身坐起,第一眼就看向炕上——爷爷靠坐在叠起的被褥上,虽然还很虚弱,但脸上已有了血色,娘正用小勺一点点喂他喝米汤。

  “爷爷!”我扑到炕边。

  爷爷慢慢转过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极其微弱的笑意。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那手的温度虽然不高,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凉。他歇了一会儿,积蓄着力量,才用那依旧沙哑、却清晰了不少的声音问:“守仁……那药……里头有夜明草、隐雾藤……还有寒潭苔吧?”

  我用力点头:“嗯!爷爷您真神了!就是这几味!可难找了,我是在‘鬼见愁’那边……”

  爷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追忆,又像是惊疑。他打断我,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鬼见愁’……那山坳里……是有一间老药铺子……不过……”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极远处,“……那铺子……早没了。三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连根梁都没剩下……”

  爷爷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骤然投入我刚刚回暖的心湖!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大火?烧光了?三十多年前?那……那老周头是谁?那间堆满草药的屋子又是什么?我这两天的经历……难道是……?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我颤抖着手掏出来,摊开掌心。

  几颗干瘪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草籽,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其中一颗,边缘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芒,在窗棂透进来的阳光下一闪,随即又黯淡下去,快得像是我恍惚间的错觉。

  草籽的触感粗糙而真实。我紧紧攥住它们,那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银芒印记却深深烙进了眼底。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院子里的柴垛,爹在院里磨着采药的镰刀,霍霍声安稳又踏实。爷爷靠在炕头,合着眼,胸口缓慢而平稳地起伏着,呼吸声均匀地融入这充满烟火气的早晨里。

  一切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可手心里这几粒草籽,还有脑海里那间堆满诡谲草木、在黑暗中飘摇着豆大灯火的老屋,那佝偻如老树根的身影,那些飞舞的惨绿光点,王彪捂着脸的惨嚎……这些画面碎片,带着山涧的寒气、草药的辛烈和枪口的硝烟味,无比鲜活地撞击着此刻的宁静。

  三十年前的大火……爷爷不会记错。那老周头呢?那药铺呢?是山精?是药魂?还是某个守着灰烬不肯离去的……执念?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几粒沉默的草籽。它们粗糙的表皮在阳光下,似乎又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银芒,如同深潭底被惊鸿一瞥的鱼影,旋即沉入更深的幽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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