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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修月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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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理厂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金属灼热后的焦糊气息。阿强满手机油,正跟一辆死活打不着火的破面包车较劲。收音机里滋啦作响的地方台天气预报突然中断,换成了个语气刻板的女声:“紧急插播:今夜本市东北象限将出现小型陨石雨,请居民注意安全……”阿强烦躁地“啪”一声关掉收音机:“尽整些没用的!”他抬头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哪有什么陨石雨的征兆。

  “强哥,收工没?整两盅去?”老周的大嗓门像颗炸雷,震得头顶那盏昏黄灯泡都晃了晃。阿强还没应声,厂子门口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卷帘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辆银得晃眼的小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灯光惨白得瘆人,活像从科幻片里开出来的。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身银灰色的连体工装,纽扣严实得直扣到下巴颏,脸上没什么表情。领头的高个子声音平板:“师傅,车有点毛病,能瞧瞧不?急活儿。”阿强借着灯光扫了一眼那车,车身上有些细小的凹痕,像是被密集的沙粒狠狠砸过。高个子似乎察觉到阿强的目光,侧身挡了一下:“赶时间,麻烦您了。”

  阿强掀开车盖,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熔的玻璃混着金属的味道直冲鼻腔。车头里头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线路东倒西歪,有些地方像是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拧过,几根手指粗细的管子瘪了下去,可断口处露出的材质却闪着奇异的微光,既不像铜也不像铝,倒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结着霜的奇异晶体。

  “这……怎么搞的?”阿强忍不住问,手指悬在半空,不敢去碰那些发着微光的断裂处。

  “路上崩的。”矮个子在驾驶座上闷闷地接了一句,声音像是从铁罐子里发出来的。高个子立刻横了他一眼,矮个子立刻噤声。阿强心头疑云更重了。他试探着拿起扳手,想卸下一颗明显松脱的螺丝。扳手刚一挨上,那颗螺丝竟幽幽地透出一点极淡的、冰蓝色的光晕,转瞬即逝。阿强手一抖,扳手“哐当”砸在引擎盖内侧,吓得他自己和老周都一哆嗦。

  “哎哟!”老周凑了过来,眯着眼,“这玩意儿……是荧光螺丝?挺稀奇啊!”

  高个子脸上那点仅有的客气也消失了,声音硬邦邦的:“能修就快修,修不了我们另找地方。赶时间。”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阿强压下满肚子的惊疑和一丝被冒犯的火气,闷头干活。他找出工具箱里最趁手的家伙什,小心翼翼地清理断口,接驳线路。那些管子异常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拧紧那颗发过光的螺丝时,指尖似乎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震颤,仿佛那金属是活的一般。

  好不容易接驳完最后一根线路,阿强直起酸痛的腰,抹了把汗:“试试吧。”

  高个子坐进驾驶座,拧钥匙。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平稳得不像话,几乎没有任何震动,先前那股怪味也神奇地消失了。高个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谢了师傅。”他掏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数也没数就塞给阿强,“不用找了。”

  银色的面包车如同它来时一样,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修理厂,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嘿!够意思啊!”老周喜滋滋地拍着阿强肩膀,“够咱哥俩喝好几顿好酒了!”他晃着手里那几张钞票。

  阿强却盯着自己沾满黑油的手掌心——那里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闪着冰蓝色微光的金属碎屑,正是刚才修车时无意间蹭上的。“老周,”阿强声音发紧,“你觉不觉得……那俩人,还有那车……邪乎得很?”

  老周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嗨!管他呢!有钱赚就成!走走走,喝一杯压压惊!”

  酒桌上,老周喝得面红耳赤,嗓门震天响。阿强却心不在焉,那点冰蓝色的碎屑像根烧红的针,扎在他脑子里。午夜散场,老周醉醺醺地被媳妇接走了。阿强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鬼使神差地没往家走,而是拐向了城郊那条通往废弃气象台的山路。他记得那辆银面包离开的方向,就是这边。他总觉得,那点碎屑在黑暗里,似乎牵引着他。

  山路崎岖,月光惨淡。骑到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断崖边,阿强猛地刹住车。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辆银色面包车就停在下方不远处的荒草地里!那两个穿着银灰色工装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忙活着。

  他们面前架着一台造型极其古怪的仪器,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炮筒,又像某种精密的望远镜,通体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奇异金属,在稀薄的月光下流淌着微弱的、液态水银般的光泽。炮口,不,镜口,正直直地对着头顶那轮巨大的、边缘微微发毛的月亮!

  阿强大气不敢出,悄悄把破自行车藏进路边半人高的蒿草丛里,猫着腰,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一点点往下挪。夜风里,隐隐约约传来那两人的对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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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号区剥落得厉害,补料快不够了!”是那个矮个子的声音,透着焦急。他正紧张地调试着仪器侧面的几个旋钮。

  高个子凑在仪器的目镜前,声音沉稳些:“别慌。刚才在下面补充了点‘天青铜’(他指了指面包车的方向),还能撑一阵。主要是‘月魄金’的配比……得精准,差一丝,补上去也是白费功夫。”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闪着冷光的金属箱里取出一小撮金色的、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粉末,投入仪器顶端一个开口。仪器内部立刻响起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无数只蜜蜂在远处振翅般的嗡鸣。

  阿强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天青铜?月魄金?修补月亮?!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才没惊叫出声。他想起自己刚修好的那些管子,还有那颗会发光的螺丝……难道自己沾手的,竟然是修补月亮的材料?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高个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同伴解释,声音在寂静的山野里异常清晰:“……八万两千户,各司其职。我们这一支,就管这片‘桂影疏’。”他调整着仪器角度,“七宝合成,不假。可这‘魄’不稳,时间久了,总得掉些碎屑下来……喏,就是你们看到的‘陨石雨’。再不补,这影儿就散了。”

  他话音刚落,仪器顶部突然“滋啦”一声,爆出一小团刺眼的蓝色电火花!矮个子惊叫:“糟!老刘,折射器过载烧了!核心透镜怕是裂了!”

  高个子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猛地一拍仪器外壳:“该死!备用件呢?”

  矮个子手忙脚乱地在金属箱里翻找,声音都带了哭腔:“没……没了!上次修补‘海渊阙’那边的大豁口,最后一片备用的‘凝光晶’用掉了!新的还没凝炼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仪器内部那细微的蜂鸣声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夜风刮过荒草的呜咽。月亮边缘那毛茸茸的缺损,在阿强眼中似乎又扩大了一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

  阿强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猛地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站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嘶哑变调:“我……我这儿有!”

  两个银衣人霍然转身,四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瞬间钉在阿强身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警惕。高个子下意识地挡在了仪器前面,手似乎摸向了腰间。

  阿强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用力摊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掌心里,那点从修车时蹭下的、冰蓝色微光闪烁的金属碎屑,在惨淡的月光下,竟显得格外明亮。“这个……这个能用吗?修你们车的时候沾上的!”他声音发颤,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我……我懂点机械!也许能帮上忙!”

  死一般的寂静。高个子死死盯着阿强掌心那点微光,眼神剧烈地变幻着,震惊、审视、一丝绝境中看到光亮的希冀……最终,那锐利的目光缓缓软化了,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垮下来。“……天意?”他喃喃着,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这无言的天地。他对着矮个子,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矮个子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一把抓过阿强的手腕。他的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力气却大得惊人。阿强被他拽到那台巨大而冰凉的仪器前。高个子迅速拆开仪器顶部一个复杂的盖板,露出里面精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层层结构。核心位置,一片指甲盖大小、布满蛛网状裂痕的透明晶体,正微弱地闪烁着,光芒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

  “就是它,‘凝光晶’!”矮个子指着那片破损的晶体,语速飞快,“你手上沾的是‘天青铜’碎屑,是传导基质!快!用这个!”他塞给阿强一支细得像绣花针、顶端却异常灼热的银色小烙笔,“把它们熔进去!堵住裂缝!手要稳!眼要准!只有一次机会!晶体承受不住第二次加热!”

  阿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快跳出胸腔。他捏着那支发烫的烙笔,感觉有千斤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在修理厂焊接最精细电路板时的感觉。他屏住呼吸,将烙笔精准地靠近那片布满裂纹的晶体边缘,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掌中那点冰蓝色的碎屑,轻轻抖落在烙笔尖端。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的声响。那点天青铜碎屑瞬间熔化成一小滴璀璨的、流动的液态蓝光。阿强全神贯注,手腕稳定得如同磐石,引导着那滴蓝光,精确无比地流入晶体上最粗最长的一道裂缝中。蓝光流淌过处,蛛网般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弥合、消失!那片小小的凝光晶,正重新焕发出纯净而稳定的光芒!

  “成了!”矮个子压抑着狂喜低吼一声。

  “继续!别停!还有几道细纹!”高个子紧盯着晶体,声音依旧紧绷,但眼底已燃起希望的火光。

  阿强精神大振,烙笔如臂使指,引导着熔化的天青铜,在那片小小的晶体上灵活地游走、填补。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每一次弥合都带来更强的光芒。汗水从他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瞬间蒸发。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身处何方,眼里只剩下那一片亟待修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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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道细微的裂痕被流动的蓝光彻底抹平,那片凝光晶猛地爆发出一团柔和的、圣洁的白光!整个庞大的仪器内部瞬间被点亮,无数细密的光丝在复杂的构件中流淌、汇聚,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嗡鸣!这声音不再是病弱的呻吟,而是澎湃的、生机勃勃的脉动!

  “快!校准!”高个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扑到目镜前。

  矮个子双手在控制面板上快得只剩残影。那巨大的镜筒再次昂起头,稳稳地对准了夜空中那轮边缘毛糙的月亮。镜筒深处,一点纯粹得无法形容的炽白光芒开始凝聚、压缩,越来越亮,仿佛一颗微小的太阳正在诞生!

  就在这时,远处盘山公路上,两道刺目的强光突然撕破夜幕,伴随着警笛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呜啦呜啦”声,由远及近!

  “是巡逻车!”矮个子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该死!被陨石雨预警引来的!”高个子咒骂一声,手指却稳如磐石地悬在仪器一个红色的发射按钮上方,眼睛死死盯着目镜里的刻度,“稳住!就差最后定位了!稳住!”

  警车刺耳的刹车声在不远处的公路上响起,车门“砰砰”打开,手电筒的光柱像利剑一样胡乱地扫射着荒草地,一个粗犷的喊声透过扩音喇叭传来:“下面的人!干什么的!立刻出来接受检查!”

  阿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两个银衣人。高个子额头青筋暴起,汗珠滚落,却对近在咫尺的警告置若罔闻,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那只悬在按钮上的手指上。矮个子则死死盯着控制面板上飞速跳动的数据,牙齿把下唇都咬出了血。

  “找到了!锁定!”高个子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手指如同铁铸般,沉稳而决绝地按了下去!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由光构成的洪流,无声无息却又沛然莫御地从巨大的镜口中喷薄而出!它仿佛挣脱了空间的束缚,瞬间贯穿了天地,直刺苍穹!那光并非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清冽的、涤荡灵魂的寒意,将整片山野映照得亮如极昼!阿强被这神迹般的光芒笼罩,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光芒精准地命中了月亮边缘那片灰暗、毛糙的缺损区域。

  无声无息。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

  光芒消散了。天地重新陷入黑暗,只有仪器内部残留的微光还在低鸣。阿强用力眨了眨被强光刺痛的眼睛,急切地抬头望向夜空。

  那轮明月,静静地悬在天幕之上。边缘那曾令人不安的毛糙和灰暗,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变得如此圆润、皎洁、完美无瑕!清辉如最纯净的水银,温柔地倾泻下来,将山峦、荒草、甚至那台奇异的仪器,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银边。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而宁静的圆满感,如同潮水般弥漫在天地之间。

  “好……好圆啊……”阿强失神地喃喃着,脸上冰凉一片,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他从未觉得月亮如此之美,如此之近。

  “呼……”高个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凉的仪器外壳,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疲惫到极点的笑容。矮个子更是直接瘫倒在地,望着头顶那轮完美无缺的明月,咧着嘴傻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下面的人!立刻出来!双手抱头!”公路上的警察显然被刚才那瞬间的天地异象彻底震慑住了,喊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和紧张,手电光柱疯狂地扫射着,却不敢轻易靠近这片被月光笼罩的诡异区域。

  “该走了。”高个子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板,但看向阿强的眼神却复杂无比,有感激,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走到阿强面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三颗东西:一颗是阿强之前见过的、会发光的冰蓝色螺丝;另一颗是极其微小的金色颗粒,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最后一颗则如同凝固的月光,纯净而冰冷。

  “拿着,”高个子的声音不容置疑,“天青铜,月魄金,凝光晶。算是……谢礼,也是‘标记’。”他深深看了阿强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灵魂深处,“手艺不错,心也正。这月亮……以后怕还得靠你们这样的人,在下面多看着点。”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八万两千户……总有些在人间行走。”

  不等阿强反应过来,两人已迅速收拾好那台庞大的仪器,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仪器被分解、折叠,连同那个金属箱子,一起塞进了银色面包车的后厢。面包车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却没有亮起车灯,如同一个巨大的银色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深沉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荒草地上,只剩下阿强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三颗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却又隐隐脉动的小东西。手电光柱终于扫到了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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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说你呢!刚才那强光怎么回事?那两个人呢?你在这儿搞什么鬼名堂?”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气喘吁吁地爬下陡坡,警惕地用手电照着阿强,又扫视着空荡荡的四周。

  阿强抹了把脸,冰凉的手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摊开空空的双手,脸上挤出茫然的表情:“光?什么光?我就……就喝多了,在这儿醒醒酒,啥也没看见啊?”他故意踉跄了一下,一股浓烈的酒气散了出来。他指了指远处藏在蒿草里的破自行车,“喏,我车在那儿。”

  两个警察狐疑地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阿强满是油污的脸,又看了看他那辆破得随时会散架的自行车,再环顾这片除了荒草和石头啥也没有的空地,实在找不出什么异常。刚才那道通天彻地的光,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陨石雨?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别在这荒山野岭瞎晃悠!赶紧回家!”为首的警察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严厉地警告,“最近不太平!再发现你在这儿瞎转悠,带你回所里醒酒!”说完,两人骂骂咧咧地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回公路上去了。警车引擎轰鸣,调转车头,灯光渐渐远去。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头顶那轮明月,圆满得不可思议,清辉静静地流淌,温柔地包裹着阿强。他摊开手掌,那三颗小东西在月光下静静躺着:冰蓝的螺丝、温润的金粒、纯净的晶石。它们不再冰冷,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温和的暖意,仿佛有生命般,与头顶那轮圆满的月亮,产生着某种无声的共鸣。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修理厂里依旧弥漫着汽油味和金属的焦糊气,破旧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只是阿强变了。他不再抱怨,不再对着打不着的破车骂娘。他擦汗时动作更稳了,拧螺丝时眼神更专注了。那些最脏最累、别人避之不及的疑难杂症,他默默接过来,像对待一件件艺术品,耐心地拆解、清洗、琢磨、修复。老周好几次打趣他:“哟,强哥,这是打通任督二脉了?成修车圣手了?”阿强只是嘿嘿一笑,也不多话,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零件,动作细致得如同在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

  一天傍晚,夕阳的金辉给修理厂蒙上一层暖色。阿强刚送走一辆焕然一新的老捷达车主,正弯腰收拾满地的工具。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厂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叔叔……”小男孩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我的机器人……能修吗?”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塑料外壳破裂、胳膊腿都歪歪扭扭的玩具机器人递过来,大眼睛里满是希冀和害怕被拒绝的紧张。

  阿强放下扳手,在油腻的工作裤上擦了擦手,走过去蹲下来,视线和小男孩齐平。他接过那个伤痕累累的机器人,仔细看了看:“哟,这仗打得够激烈的啊?”

  小男孩用力点头,眼圈红了:“被……被王浩他们摔的……他们说这是破烂……”

  阿强看着小男孩攥得发白的指关节,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咧嘴一笑,露出被机油染黑的牙齿:“破烂?那是他们眼瞎!等着,叔给你看看。”他拉过一张小凳子,让男孩坐下。自己则坐到工作台前,打开明亮的台灯,像一个真正的匠人那样,拿起细小的螺丝刀和镊子,专注地对付起那个小小的塑料身躯。他拧下变形的螺丝,矫正弯曲的金属关节,用强力胶仔细粘合裂开的塑料外壳。他做得很慢,很细致,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几块钱的玩具,而是无价之宝。

  老周叼着烟晃悠过来,瞥了一眼,嗤笑:“嘿,强子,你这大材小用啊!修这破玩意儿能收几毛钱?”

  阿强头也没抬,手指稳稳地粘合着最后一条裂缝:“有些东西,破了,就得有人修。”他语气平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男孩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当阿强把最后一块小小的装甲板严丝合缝地卡回原位,按下机器人胸口那个几乎掉漆的开关时——

  “嗡!”小机器人眼中亮起两粒微弱的红光,僵硬地抬起手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虽然动作有些滞涩,但确确实实又“活”了过来!

  “哇!修好了!真的修好了!”小男孩惊喜地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机器人,紧紧抱在怀里,小脸兴奋得通红,对着阿强不住地鞠躬,“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阿强看着孩子脸上纯粹的笑容,一种久违的暖流涌上心头,比赚了几百块修车费还要熨帖。他挥挥手:“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小男孩抱着他的“战士”,像只快乐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夕阳的金光在他小小的背影上跳跃。

  老周看着这一幕,难得地没再调侃,只是若有所思地咂咂嘴,把烟屁股摁灭在满是油污的易拉罐里。

  夜晚,阿强疲惫地回到他那间不足十平米、堆满零件和工具的小出租屋。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抬起头。窗外,夜空如洗,一轮圆月高悬,光华皎洁,静静地俯瞰着沉睡的城市。月光如水银般流淌进来,温柔地洒在他的书桌上,照亮了桌面上那个小小的铁皮盒子。

  阿强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三颗小东西:冰蓝的螺丝、温润的金粒、纯净的晶石。在满室清辉的映照下,它们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散发出神秘而柔和的光晕,与窗外那轮圆满的月亮,遥相呼应,脉脉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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