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质子（39）

　　在他身后，是魔渊翻涌的死寂黑雾，是方才惊天大战留下的狼藉焦土。

　　在他手中，是两只失去了法力、被打回原形、沦为宠物、生不如死的千年狐妖。

　　屈辱、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在两只狐狸眼中疯狂交织。

　　它们宁愿被凌霄真人轰杀成渣，宁愿在魔渊被空间裂缝撕碎，也不愿承受这种被剥夺一切力量、尊严，如同最低贱玩物般被仇人拎在手中的命运。

　　这比死亡，痛苦千万倍。

　　寒风呜咽，仿佛在为这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沦为掌中玩物的妖狐兄妹，奏响一曲凄凉的挽歌。

　　而华清的身影，拎着两只狐狸，渐渐消失在荒凉的极北山地，朝着那万里之外的莘国王都——郢都，悠然行去。

　　华清拎着两只瑟瑟发抖、皮毛黯淡的狐狸，如同拎着两只最寻常的猎物，踏入了巍峨森严的郢都王宫。

　　宫门守卫和内侍们看到陛下归来，手中还提着两只野物，虽觉诧异，却无人敢多问一句。

　　只是当他们目光触及那两只狐狸时，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那狐狸的眼神，尤其是那只暗红色小狐狸的眼神，充满了人性化的恐惧、屈辱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绝不像寻常野兽。

　　华清并未直接回寝宫，而是径直走向了王宫深处，梅妃胡小梅曾经的居所——梅香苑。

　　这里早已不是昔日繁花似锦、香气袭人的奢华宫苑。

　　自从那夜大战后，此地化为废墟。

　　虽然后来进行了清理和简单的修葺，但依旧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断裂的梁柱地基，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狐火灼烧后的焦糊味。

　　荒草在瓦砾间顽强生长，一派凄凉破败的景象。

　　华清走到这片废墟的中心，曾经梅妃寝殿的残基之上。

　　他随手一抛。

　　“呜——”

　　胡小梅（红狐）和胡小戈（灰黑狐）被重重摔在冰冷、布满灰尘的碎石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窝。”

　　华清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爱妃，国舅，回到故居的感觉，如何？”

　　“吱吱！”胡小梅（红狐）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华清，喉咙里发出愤怒而尖利的嘶鸣。

　　她听懂了，这昏君是故意的。

　　故意带他们回到这个承载着他们野心的地方。

　　这废墟就是他们失败的纪念碑，是他们沦为阶下囚的耻辱柱。

　　胡小戈（灰黑狐）则显得更加萎靡，被摔了一下也只是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它缩了缩脖子，眼神依旧涣散呆滞，仿佛还未从力量被彻底剥夺的巨大打击中恢复过来。

　　华清根本不在意它们的反应。

　　他拍了拍手，唤来早已在远处候命、脸色煞白、强忍着恐惧的内侍总管李福。

　　“李公公。”

　　“奴……奴婢在！”李福声音发颤，目光甚至不敢落在那两只狐狸身上。

　　华清微微而笑：

　　“就在梅香苑旧址，豢养御宠灵狐两只。一红一灰黑，赐名狐小妹、狐小哥。”

　　“着内务府即刻打造精铁兽笼两具，安置于此。”

　　“每日按……嗯，按末等宫犬的份例供应饮食清水。”

　　“由你亲自负责照料。”

　　“末等宫犬？”李福下意识地重复，随即意识到失言，噗通跪倒在地：

　　“奴婢遵旨！”

　　“奴婢一定……一定好生‘照料’两位……呃……灵狐大人！”

　　胡小梅（红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赐名狐小妹？

　　末等宫犬的份例？

　　精铁兽笼？

　　这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残留的、属于“梅妃”和“千年狐妖”的尊严上。

　　她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可体内空空如也，连跳起来都显得笨拙无力。

　　华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喷薄欲出的屈辱怒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李公公，记住，它们只是畜生。朕的宠物。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李福头磕得砰砰响。

　　屈辱的日常开始了。

　　很快，两座由精钢打造、坚固冰冷的兽笼被安置在梅香苑废墟最显眼的位置。

　　笼子不大，仅够转身，冰冷硌脚。

　　每日清晨和傍晚，李福都会带着两个同样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准时出现。他们手中提着的，是宫里最低等看门犬才吃的食物——

　　混杂着碎骨、菜帮、糙米的糊状泔水，盛在粗陶的狗盆里。

　　“小妹娘娘，小哥国舅……呃，用膳了。”

　　李福硬着头皮，按照华清那带着极致讽刺意味的“吩咐”，每次都要加上那曾经尊贵无比的称呼。

　　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尴尬和恐惧，仿佛生怕这两只畜生突然暴起咬人。

　　“吱吱吱——！！！”

　　每当听到“娘娘”、“国舅”这两个称呼，狐小妹就会在笼子里疯狂地冲撞铁栏，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啸，金色的竖瞳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痛苦。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梅妃，是千年大妖！

　　如今却被一个卑贱的太监用这种称呼来喂食狗食！

　　狐小哥则大多时候蜷缩在笼子角落，对送来的食物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饥饿和深沉的厌恶。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生理需求，低下头，屈辱地舔食着那难以下咽的糊状物。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自己的骄傲和过往。

　　宫中的风言风语如同野火般蔓延。

　　“听说了吗？陛下从北边带回来两只狐狸，就关在梅香苑的废墟里。”

　　“什么狐狸？那根本就是……就是被打回原形的梅妃娘娘和她哥哥！”

　　“天啊！真的假的？陛下还让李总管每天叫它们‘娘娘’、‘国舅’去喂狗食？”

　　“千真万确！还有人偷偷去看过，说那红狐狸的眼神，吓死人嘞！跟要吃人似的！”

　　“啧啧啧……真是报应啊！想想以前梅妃娘娘多风光……现在……唉，还不如死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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