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厨神（5）

　　方华清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那三道菜，是父亲压箱底的宝贝，也是香满楼真正的底蕴所在。

　　杜仲的话，让他感受到了沉甸甸的信任。

　　在杜仲的竭力维持和众人的努力下，香满楼如同一个重伤的病人，艰难地喘息着，生意竟也奇迹般地有了一点缓慢回升的迹象。

　　一些念旧的老主顾回来了，新客也渐渐多了些。

　　方华清更是发了狠，除了处理必要的店务，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在了后厨，拼命锤炼着父亲传授的技艺，常常累得在灶台边和衣而眠。

　　他心中憋着一股劲，要为父亲争气，要守住这份家业。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

　　几桌客人正在大堂用餐，气氛还算融洽。

　　突然，靠窗那桌传来一声惊叫。

　　“哎哟，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商人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上，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同桌的另一人也变了脸色，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嘶…不对劲…我也…”

　　紧接着，另一桌也传来惊呼：

　　“哎哟！这鱼…这鱼吃着怎么犯恶心？”

　　“水…快给我水，呕…”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短短一刻钟内，大堂里竟有五六桌客人先后出现了剧烈的腹痛、恶心、呕吐的症状。

　　一时间，呕吐声、呻吟声、惊叫声乱作一团，杯盘狼藉，恶臭弥漫。

　　“食物中毒了！”

　　“香满楼的菜有问题！”

　　“快报官啊！”

　　“黑，！砸了这黑店……”

　　愤怒的食客和家属围住了惊慌失措的跑堂伙计，场面一片混乱，眼看就要失控。

　　方华清和杜仲闻讯从后厨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方华清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食物中毒，对酒楼而言，这是灭顶之灾。

　　尤其是在父亲刚刚遇害、酒楼声誉本就岌岌可危的当口。

　　“不可能，绝不可能！”

　　方华清声音嘶哑，冲上前查看倒下的食客：

　　“我们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处理流程绝无问题…”

　　杜仲的脸色同样凝重得吓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

　　他快步上前，扶住一个呕吐不止的客人，沉声道：

　　“各位稍安勿躁，我是后厨主理杜。”

　　“此事蹊跷，我们香满楼绝不敢用劣质食材，定是有人捣鬼。”

　　“阿福，快！去请回春堂的孙大夫，快！”

　　衙役很快赶到，封锁了现场，带走了所有剩余的菜肴和食材样品，也带走了杜仲和几个负责相关菜品的厨师回去问话。

　　香满楼被勒令停业整顿。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在几道不同的菜品中，都验出了微量的、一种名为“番泻叶”的强力泻药成分。

　　这种药无色无味，少量服用即可导致剧烈腹痛腹泻。

　　药性发作快，去得也快，很难追查来源。

　　知府衙门贴出告示，认定是“香满楼食材保管不善，混入有毒杂质，致多人中毒”，罚银五百两，并责令其进行彻底整改，待官府验收合格后方可重新开业。

　　这个结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方华清头上。

　　他百口莫辩，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食材保管？

　　后厨的规矩是父亲定下的，严苛无比，怎么可能混入这种东西？

　　他冲到衙门据理力争，却被官差冷着脸挡了回来：

　　“方少爷，证据确凿，再闹，就是扰乱公堂了！”

　　香满楼的名声彻底跌入谷底。

　　“凶宅”、“黑店”、“毒食”的恶名如同跗骨之蛆，在临江城传得沸沸扬扬。

　　曾经的金字招牌，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催命符。

　　更可怕的是，噩梦并未结束。

　　在停业整顿期间，香满楼库房半夜失火，虽抢救及时未酿成大祸，却烧毁了小半存粮。

　　刚刚修缮好的大门，一夜之间被人泼满了污秽不堪的粪水。

　　甚至有人往院子里扔死老鼠、写血字恐吓信……

　　种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阴魂不散。

　　方华清疲于奔命，心力交瘁。

　　他求助官府，得到的依旧是敷衍推诿。

　　他隐隐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要将他香满楼彻底碾碎。

　　而最大的嫌疑，直指隔街的醉八方，直指那个阴鸷的陆行舟。

　　“是他，一定是陆行舟那个畜生。”方华清在仅存的几个忠心老伙计面前，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眼中布满血丝：

　　“说不定我爹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害死我爹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我要告他，拼了这条命也要告倒他！”

　　杜仲在一旁沉默地收拾着被砸乱的东西，闻言叹了口气，脸上是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华清，冷静点。”

　　“无凭无据，官府不会信的。”

　　“陆行舟在临江城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知府衙门那边…唉。”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针，刺得方华清心头发寒。

　　就在这时，一个在后院干粗活的小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脸色惨白如纸：

　　“少…少爷不好了，刚才…刚才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方华清心头猛地一跳，一把抢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如同毒蛇爬行般的字迹：

　　“想要你老婆孩子平安，今夜子时，城西荒废河神庙，带上‘三绝’秘方。”

　　“只许你一人来。”

　　“敢报官，收尸！”

　　纸条下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襁褓图案。

　　“小玉——”方华清眼前一黑，肝胆俱裂。

　　他的妻子叶小玉，已经怀胎八月。

　　这些日子变故连连，他忧心如焚，却万万没想到，陆行舟这个恶魔，竟然丧心病狂到对身怀六甲的妇人下手。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往外冲：

　　“畜生，我跟你拼了！”

　　“华清，冷静！”杜仲猛地扑上来，死死抱住几乎失去理智的方华清，声音严厉而急切：

　　“你一个人去拼命，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用？”

　　“你想想小玉，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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