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神碑将碎，谁人不泣？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无边无际的黑雾仿佛被彻底激怒，以比先前快了十倍的速度汹涌而来。

　　它无声，却胜过世间一切雷鸣，它无形，却比万钧山岳更令人窒息。

　　轰——！

　　一根贯穿天地的金色巨柱，携着碾碎星辰的狂暴神力，狠狠砸进了那片翻滚的混沌之中。

　　斗战胜佛所化的万丈佛猿法相须发皆张，眼中燃烧着不屈的金色烈焰。

　　这一棒，足以令三界震颤，足以让群山化为齑粉。

　　然而，金箍棒砸入黑雾，就像是烧红的烙铁探入无垠深海，除了激起一角更为狂暴的沸腾，便再无他法。

　　被神力撕碎的雾气在瞬息之间便重新聚合，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郁，带着嘲弄般的死寂，继续向前蔓延。

　　佛猿每一次挥棒，都震碎一片山岳，撕裂一道虚空，可那黑雾的边界，却始终在坚定不移地推进。

　　斗战胜佛眼中的战意依旧炽热如初，但紧锁的眉宇间，一丝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却如蛛网般悄然爬上。

　　他可以战天，可以斗地，可以踏碎凌霄，可以掀翻幽冥，

　　但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实体，没有意志，却能吞噬一切的“无”。

　　另一侧，杨戬的清源妙道真君法相屹立于天地间，额间天眼骤然睁开。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银色神芒爆射而出，不再是洞穿万物的利剑，

　　而是化作亿万道符文锁链，瞬间将前方百里的黑雾“冻结”。

　　那片区域的雾气翻滚之势为之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原地。

　　“六道轮回，镇！”

　　酆都大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他身后的六道轮回环轰然扩大，

　　幽光流转，六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六张吞噬万物的巨口，构筑成一道轮回屏障，死死抵住另一片战线。

　　无数神明紧随其后，将毕生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化作刀枪剑戟、雷霆烈焰、山川河岳，汇聚成一道横贯天际的神力堤坝，勉强延缓了那末日天灾的脚步。

　　可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那道由众神心血铸就的防线，正在被黑雾一点点地蚕食、消融。

　　神明们脸上的坚毅与决绝，根本掩盖不住他们内心深处对那个早已预见的结局的恐惧。

　　气氛凝重如铅，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远离主战场的云端，净坛使者猪八戒痴痴地望着天边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暗，

　　昔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与戏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深的苍白与恐惧。

　　他手中的九齿钉耙都在微微发颤。

　　“这雾……这鬼东西……真的挡得住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身旁，一位金身罗汉紧闭双眼，一手持着念珠飞速捻动，

　　另一手立于胸前，口中默诵着无人能听清的经文。

　　在这毁天灭地的灾厄面前，他们的背影在漫天神光与无尽黑暗的交界处，

　　显得那般渺小而孤独，曾经被神性掩盖的凡心，在天命的绝对伟力面前，暴露出了最原始的脆弱。

　　“西王母！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林七夜双眼赤红，他冲到西王母的法身前，声音嘶哑地吼道，

　　“上古大阵呢？那些能封印魔神的阵法呢？！”

　　站在他身旁的吴痕没有说话，但那双永远冷静狡黠的眸子里，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穿越而来，凭借过人的心智与坚韧，一次次化险为夷，甚至逆天改命。

　　他见过无数大场面，算计过无数强敌，可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所有知识和计谋的范畴。

　　这是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力”，足以抹平一切的绝对伟力。

　　西王母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苦涩与悲哀，她轻轻摇头：“没用的……任何阵法都需要时间去布置，需要天地灵气去催动。\"

　　\"但这雾气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它所过之处，天地灵气尽数被同化为死寂，我们连阵法的根基都无法稳固。”

　　“也就是说，连一个能覆盖九州全境的防御阵都撑不起来？”吴痕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声音干涩地追问。

　　“撑不起来。”西王母给出了那个最绝望的答案。

　　林七夜感觉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像沙漏里的沙子，在这一刻彻底流尽了。

　　指尖瞬间变得冰冷，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他眼前的光影开始恍惚，耳边似乎响起了亿万生灵在绝望中无声的哀嚎，那是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的悲鸣，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神智。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宏大、却又带着无尽悲壮的声音，

　　自九天之上的虚空中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传入了每一位神明的耳中。

　　“天道示警，大劫降临，此非战之罪，实乃纪元之终。”

　　“今，三界存亡一线，别无他法。”

　　“天庭诏令——”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连宣告者本身都在为此令而颤抖。

　　“众神归位！以无上神躯，浇铸九座灭世神碑，镇压黑雾，重铸天地秩序！”

　　“此为……归神之令。”

　　话音落下，天地间一片死寂。

　　林七夜和吴痕同时浑身剧震，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开。

　　以神躯，浇铸神碑？

　　这是要让所有神明，用自己的血肉、神魂、道果乃至存在本身，去填这个无底的窟窿？！

　　林七夜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悲壮至极的画卷：那一个个曾经叱咤风云、威震三界的神明，

　　此刻都默默地转过身，面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他们的背影决绝而孤高，一步步走向早已注定的死亡。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敬畏，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吴痕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向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信奉利益至上，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见到如此规模的、不计任何代价的集体赴死。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牺牲，这是整个神话时代的落幕。

　　战场的最前方，那万丈佛猿法相停下了挥棒的动作。

　　斗战胜佛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片被黑雾侵蚀得只剩下残光的天穹，

　　嘴角的桀骜笑意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一片平静。

　　他手中的金箍棒轻轻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微响。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猴哥……折腾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不过，也算轰轰烈烈。”

　　“这一次，该轮到我们了？”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天际之上，那片由众神神力汇聚成的光幕中，第一道璀璨至极的神光，毫无征兆地开始崩裂。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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