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同会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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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笔直的主街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干净整洁,几乎看不到垃圾污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
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漆器行、漆作坊!
大的店铺门面气派,橱窗里陈列着精美绝伦、流光溢彩的漆器成品:屏风、几案、食盒、妆奁、甚至小巧的摆件,图案繁复,色彩绚丽,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润而深邃的光泽,吸引着过往行人和客商驻足观赏、询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混合着生漆微辛与桐油清香的浓郁气味,这是同会县如今最鲜明的烙印。
除了漆行,绸缎庄、粮铺、酒楼、客栈、铁匠铺、药铺…各行各业,应有尽有,生意兴隆。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本地居民穿着干净体面的布衣,提着菜篮,或匆匆赶路,或悠闲交谈;操着各地口音的客商,或驻足店前讨价还价,或指挥伙计搬运货物;更有不少身着儒衫的读书人出入于书肆和茶楼。
孩童的嬉笑声、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粼粼声、讨价还价的喧哗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的市井交响。
武阳和诸葛长明牵着马,如同两滴水融入这沸腾的海洋,沿着主街缓缓前行。
武阳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处熟悉的角落,又惊喜地发现许多崭新的景象。
他看到当年他主持规划、如今已扩建数倍的漆器交易市场,人头攒动,交易火爆;看到几处新开设的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甚至看到一处官办的医馆,门前排着长队…
“主公请看,”诸葛长明指着远处一片繁忙的工地,那里正在修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观其规制,非衙署,非庙宇,倒似一处大型的…工坊?”
武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工地上工匠如蚁,木料砖石堆积如山,已能看出宏大的框架。
他心中了然,解释道:“先生好眼力。此乃官府牵头,联合几家大漆行共同筹建的‘百工院’。旨在汇聚能工巧匠,专研漆器新技,传授学徒,统一工艺标准,以保我同会漆器品质长盛不衰,引领天下风潮。此议,还是当年我离任前,与几位乡绅议定的雏形,不想徐安县令竟真的将其付诸实践了。”
诸葛长明眼中露出由衷的赞赏:“集研发、传承、标准于一体?妙!此乃固本培元、长治久安之策!这位徐安县令,是位能吏!不仅守成,更有开拓之志!”
两人继续前行,在一处悬挂着“徐记老号”金字招牌、门庭若市的大漆行前驻足片刻。
武阳看着店内琳琅满目、工艺精湛的漆器,听着掌柜与客商熟练地谈论着“脱胎”、“雕填”、“镶嵌”等术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徐记老号”,正是当年他扶持起来的第一个示范性漆坊,如今已成行业翘楚。
他们又来到县衙附近。
衙门口虽也人来人往,却秩序井然。
鸣冤鼓上积着薄灰,显然少有击鼓鸣冤之事。
告示墙上贴着最新的税赋章程、水利工程招标、以及鼓励开荒垦殖的布告,字迹清晰,条款分明。
行至城中心广场,更是热闹非凡。
一座崭新的、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高台矗立中央,台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武阳走近一看,只见碑上刻着《同会兴漆记》,洋洋洒洒数百言,详细记述了同会县如何从一个“地瘠民贫,路有饿殍”的穷县,在“前统领武公讳阳”的带领下,励精图治,开漆园、兴百工、通商路,终成“漆都”的艰辛历程。
碑文字字恳切,充满了对那位“武公”的感念之情。不少百姓路过石碑,都会驻足片刻,神情恭敬。
武阳站在碑前,默默读着上面的文字,百感交集。
当初筚路蓝缕的艰辛,不被理解的孤独,力排众议的压力…种种滋味涌上心头,最终都化作了眼前这繁华盛景和百姓脸上的富足安宁。一股暖流在胸中激荡,眼眶微微发热。
诸葛长明站在他身侧,看着石碑,又环视着这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县城,目光深邃,低声道。
“主公,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同会之兴,始于漆业之利,成于民心所向。武公二字,已铭刻于此地百姓心中,此乃无价之基!他日风云激荡,此地…或可为我等退可守、进可攻之根基!化州得之,如虎添翼!”
武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目光从石碑上移开,投向更远处喧嚣而充满希望的街市,投向那些为生活奔忙却洋溢着生气的面孔,声音低沉而坚定。
“先生所言极是。同会之变,让我更确信一点:这天下苍生,所求不过安居乐业,温饱富足。谁能为他们带来这太平日子,谁便能得这民心所向!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无论敌人如何强大,这条路,我武阳走定了!不仅要走,更要让这同会之光,照亮更多的地方!”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滑洁净的青石板路上。
他们牵着马,继续融入这繁华的街市,如同最普通的旅人,感受着这座由他亲手点燃生机、如今已熊熊燃烧的“漆都”的脉搏。
而在他们身后,那面记载着“武公”功绩的石碑,在金色的余晖中,显得愈发庄重而温暖。
龙七等瞑龙卫的身影,在人潮中若隐若现,警惕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希望。
然而,这份安宁祥和,在前方一处挂着“林记漆坊”招牌的铺面前,被骤然撕裂!
一阵尖锐刺耳的争吵声,蛮横地刺破了和谐的市声。
人群如同受惊的鱼群,迅速向那铺面门口聚拢,却又在几步之外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只敢远远观望,窃窃私语,脸上交织着愤怒、同情与深深的畏惧。
武阳与诸葛长明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脚步,将马拴在路边拴马桩上,不动声色地融入围观的人群边缘。
透过人墙缝隙,看清了场中情形。
铺子门口,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腰,对着一个身着绫罗绸缎、满脸横肉的年轻男子苦苦哀求。
老者脸上刻满风霜,此刻更是布满了惊惶与无助。
他身后,一个荆钗布裙、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脸色苍白如纸,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身体微微颤抖。
那年轻男子,被几个同样衣着光鲜、面带痞气的家丁簇拥着,趾高气扬,如同巡视领地的恶犬。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者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林老抠!少他妈跟老子装糊涂!这个月的漆税,今儿个必须给老子交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尹…尹主管!”老者声音发颤,几乎要跪下去,他努力稳住身形,双手作揖,带着哭腔道。
“小老儿冤枉啊!按照我们林记年初签的契约,今年的生漆原料和成品漆器,都是供给齐家的!齐家那边的漆税,小老儿月初就一文不少地交清了呀!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税钱了!求尹主管明鉴!”
“放屁!”
那被称为“尹主管”的年轻男子勃然变色,一脚踹在铺门旁的一个空漆桶上,发出哐当巨响,吓得那少女惊叫一声,缩到父亲身后。
“契约?齐家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同会县的地界上,做漆器买卖的,哪个敢不向我尹家交漆税?!不交?那就是不想在同会县混了!我看你这老东西,是活腻歪了吧?!”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越过瑟瑟发抖的老者,贪婪地盯在少女那张清秀却写满恐惧的脸上。
年轻男子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取代,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赤裸裸的垂涎。
“哟!林老抠,没看出来啊,你这破铺子里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这是你闺女吧?啧啧啧,瞧瞧这小脸蛋,这身段儿…够味儿!”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视老者绝望的阻拦,伸出手就想摸向少女的脸颊。
“这样吧,老东西!别说我不给你活路!把你闺女送到我府上,让她好好伺候本公子几天!伺候得本公子高兴了,从今往后,你林家铺子的漆税…全免!怎么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跟着我尹家,不比跟着那什么破齐家有前途?”
“不!不行啊!尹主管!”
老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张开双臂,用自己枯瘦的身躯死死挡在女儿面前,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形。
“小老儿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她还小!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税钱…税钱小老儿砸锅卖铁也凑给您!”
他几乎是哀嚎着,绝望地环视四周,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话,但触目所及,皆是躲避的目光和压抑的叹息。
“滚开!老不死的!”年轻男子被彻底激怒,脸上淫邪的笑容瞬间被狰狞取代。
他猛地抡起肥厚的手掌,用尽全力,狠狠扇在老者脸上!
“啪——!”
一声清脆刺耳的脆响!
老者干瘦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小半圈,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额角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顿时鲜血直流,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他痛苦地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呻吟。
“爹——!”少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倒在父亲身上,用单薄的身体护住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仇恨地瞪着年轻男子。
“给脸不要脸!”
年轻男子啐了一口,指着地上的父女,对着家丁咆哮。
“把这小娘们儿给我带走!这老东西,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记住,在这同会县,谁才是天!”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狞笑着应声上前,两人粗暴地去拉扯地上的少女,另外两人则抬起穿着厚底皮靴的脚,狠狠踹向蜷缩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老者!
周围的百姓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许多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愤怒在空气中无声地燃烧,却如同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无人敢上前一步。
尹家!同会县漆业的土皇帝!得罪了年轻男子,别说做生意,能不能活着离开同会县都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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