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恶客登门

　　“李家记·芳香体验坊”开业的日子，选在了一个秋高气爽的黄道吉日。

　　然而，这一天，永安巷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中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

　　恰恰相反，整条巷子冷冷清清，与不远处主街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正文并没有像寻常商铺开业那样，大搞敲锣打鼓、舞狮放炮的噱头。他只是派人，将数十份制作得如同艺术品般的烫金请柬，送到了州府各个达官显贵的府邸之中。

　　这些请柬，大部分都是通过张教习和他夫人的关系网，送到了那些参加过诗会的官夫人手中。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份，则是在李正文耗费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的重金打点下，辗转送到了州牧大人的内府管事手中，指名要呈给州牧夫人。

　　请柬上的措辞极为雅致，并未提及任何“开业”或“售卖”的字眼，只是诚邀各位夫人，于某月某日，拨冗莅临永安巷“芳香体验坊”，共赴一场“寻香雅集”，品鉴世间奇物，共度闲暇午后。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营销策略。

　　它摒弃了市井的喧嚣，营造出一种高端、私密、且充满神秘感的氛围。越是如此，越是能勾起那些早已厌倦了普通应酬的贵妇人们的好奇心。

　　午时刚过，永安巷的巷口，终于缓缓驶来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的样式并不算奢华，但车辕上悬挂的那个小小的“张府”灯笼，却让早已等候在巷口的李正文精神一振。

　　来人，正是张教习的夫人。

　　“李掌柜，你这地方，可真是让妾身好找啊。”张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栋既古朴又透着新意的建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夫人肯赏光，是小店的荣幸。里面请。”李正文亲自上前，恭敬地将张夫人迎了进去。

　　当张夫人踏入那扇厚重的楠木大门的一瞬间，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叹。

　　门外，是寻常的青石巷陌。

　　门内，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致的敞亮与开阔。阳光透过屋顶巨大的琉璃瓦，化作柔和而明亮的光幕，将整个空间照得通透。脚下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四周是保留了原始质感的古朴砖墙，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写意山水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薰衣草混合着玫瑰的复合香气，那味道不浓烈，不刺鼻，只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大堂的中央，并非传统的柜台和货架，而是几组用上好花梨木打造的矮榻和茶几，上面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茶具和几碟看起来就诱人食欲的糕点。

　　一个穿着干净素雅服饰的侍女，正安静地跪坐在茶席后，素手烹茶，姿态优雅，宛如一幅仕女图。

　　“这……这里是商铺？”张夫人环顾四周，美眸中满是惊奇。

　　这里哪里有半分商铺的铜臭气？分明就是一个供文人雅士清谈小聚的顶级会所！

　　“夫人说笑了，这里只是一个能让诸位夫人放松身心、品茗闻香的休憩之所罢了。”李正文微笑着，将张夫人引至主位的软榻上坐下。

　　很快，巷口处，马车声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

　　那些收到了请柬的夫人们，大多抱着一丝好奇和疑虑前来。然而，当她们一个个走进这间“芳香体验坊”后，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地都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和张夫人一般的惊艳与赞叹。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它不像珠宝店那般金碧辉煌，咄咄逼人；也不像绸缎庄那般布匹堆积，充满了交易的意味。

　　它雅致、宁静、舒适，充满了格调。

　　夫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软榻上坐下，品着香茗，吃着点心，闻着空气中令人舒缓的芬芳，低声交谈着，气氛融洽而又惬意。她们甚至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是来参加一场“品鉴会”的。

　　李正文看着这一切，心中大定。

　　大哥的策略，成功了。他要的不是让客人们来“买东西”，而是让她们“爱上这里”。

　　就在气氛最为融洽之时，李正文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劳诸位夫人久等了。”他躬身行礼，“今日的寻香雅集，现在开始。”

　　他没有像在川河县那样，长篇大论地介绍。而是直接让侍女们，端上了一盆盆冒着热气的温水，和一块块用白玉托盘盛着的、早已切成小块的精油皂。

　　“请诸位夫人净手，亲身体验一番。”

　　有了川河县的经验，这一次的体验环节，设计得更加细致、更具仪式感。

　　当那温润细腻的泡沫在指尖化开，当那纯粹天然的香气氤氲升腾，当净手之后，那留存于肌肤之上的、宛如丝绸般的柔滑触感传来时，所有的夫人们都彻底被征服了。

　　“天哪，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精油皂吗？比传闻中还要好上十倍！”

　　“我的手……从未感觉如此滑嫩过！”

　　“这玫瑰的香气，太好闻了，闻一下就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

　　赞叹声此起彼伏。

　　李正文趁热打铁，将早已准备好的、陈列在另一侧展柜中的精美礼盒展示给众人。

　　就在夫人们纷纷起身，围拢到展柜前，爱不释手地拿起那些礼盒，准备询问价格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那两扇价值不菲的楠木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粗暴地踹开！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在场的夫人们一阵尖叫。

　　只见门外，涌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满脸横肉的汉子。

　　为首的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一双三角眼凶狠地扫视着全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李正文身上。

　　“谁是这里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刀疤脸的声音，如同破锣一般，充满了嚣张与戾气。

　　原本雅致宁静的气氛，瞬间被这群不速之客破坏得干干净净。

　　在场的夫人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到了侍女和家仆的身后。

　　李正文心中一沉。

　　来了！

　　王岳群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直接！

　　他立刻上前一步，将那些受惊的夫人们护在身后，脸色虽然凝重，但声音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在下便是此地掌柜，不知几位壮士有何见教？”

　　“见教？”刀疤脸冷笑一声，唾了一口唾沫在光洁的青石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老子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他指着李正文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黑店，卖的什么狗屁香皂，把我兄弟的脸都给用烂了！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不赔个千八百两银子，老子就把你这破店给你拆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几个地痞立刻跟着起哄，一个个摩拳擦掌，凶神恶煞地朝着那些精美的展柜和茶几围了过去，作势欲砸。

　　“住手！”李正文厉声喝道。

　　他知道，王岳群这是要一招毙命！

　　他不仅要用暴力恐吓，更是要用“产品有害”这种最恶毒的罪名，彻底搞臭“李家记”的名声！尤其是在这么多贵妇人面前，一旦这个罪名坐实，李家记在州府将再无立足之地！

　　“赔钱！不然就砸店！”刀疤脸根本不理会他，气焰愈发嚣张。

　　店里的两个伙计，都是从川河县来的半大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躲在李正文身后。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

　　一个清冷而又威严的声音，从那群受惊的贵妇人中响起。

　　“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绛紫色锦缎长裙，头戴金步摇，气质雍容华贵的半老徐娘，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受惊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充满了久居上位的威仪。

　　“你是何人？”刀疤脸看着这妇人一身贵气，心中也有些打鼓。

　　那妇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李正文，问道：“李掌柜，本夫人倒是想问问，本朝的王法在这景州府，还管不管用？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强闯民宅，恐吓勒索，意图毁人财物！这与强盗何异？”

　　李正文心中一动，他认得这位夫人，乃是州府长史大人的正室，陈夫人。在刚才的品鉴中，她是对精油皂最赞不绝口的几人之一。

　　他立刻躬身道：“夫人说的是。我李家记乃是奉公守法的正经商家，今日之事，必会向官府讨一个公道！”

　　“公道？官府？”刀疤脸一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再次狂笑起来，“哈哈！小子，你怕是不知道老子是谁吧？在这州府，我大哥王公子说的话，就是王法！你一个外地来的泥腿子，还想去告官？你去啊！我看看哪个衙门的敢接你的状子！”

　　王公子！

　　他竟然毫不避讳地，直接将王岳群给抬了出来！

　　陈夫人一听，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王岳群仗着王夫人的势在州府横行霸道，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刀疤脸见状，更是得意，他以为自己已经镇住了场面。他再次转向李正文，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少他妈废话！老子再问你一遍，你那破香皂，把我兄弟的脸用烂了，这事怎么说！”

　　李正文看着他那嚣张的嘴脸，心中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所有人的面前，用事实将他的谎言彻底击碎！

　　他抬起头，迎着刀疤脸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说，我的皂用坏了你兄弟的脸？”

　　“可以。”

　　“把你的兄弟带上来。让我，也让在场的诸位夫人亲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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