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4章 战便是了

　　寂静，只持续了刹那。

　　当林默的目光扫过时，无论是持幡的黄泉宗弟子，还是那名半步道主后期的金翼神族，都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幽冥骨蛇的尸体还横亘在通道中，无声诉说着眼前的灰袍青年，拥有着何等恐怖而诡异的手段。

　　“他……他不行了！刚才那招肯定耗尽了他所有力量！一起上，杀了他！”那名金翼神族率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狠色与贪婪，厉声喝道。

　　他看出林默气息极度萎靡，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持幡的黄泉宗弟子闻言，也从最初的呆滞中惊醒，脸上露出狰狞。

　　骨蛇尊者的陨落，他难逃罪责，唯有拿下眼前两人，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鬼影重重，万魂噬心！”捡起地上的骨幡，疯狂摇动，将剩余的力量毫无保留的灌注进去！

　　骨幡黑光大盛，瞬间涌出比之前更多的灰黑色鬼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般涌向林默和拾荒老人！

　　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幡上。

　　幡面之上，一个骷髅头图案骤然亮起，散发出阴邪的摄魂波动，直冲两人神魂！

　　那金翼神族背后双翼完全展开，金光璀璨，将狭窄通道映得一片辉煌。

　　他手中金色长剑高举，剑身之上，一个个繁复的金色符文亮起，散发出神圣威严的气息。

　　“圣光裁决，破邪斩！”

　　他暴喝一声，人与剑合，化作一道贯穿长空的金色闪电，撕裂重重鬼影，目标直指摇摇欲坠的林默！

　　面对这上下夹击的绝杀之局，拾荒老人冷哼一声，挡在了林默身前。

　　“哼，两个小辈，也敢在老头子面前放肆！”

　　他手中那根木杖，此刻被他双手握住，杖身之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忽然亮起了淡淡的银灰色光泽。

　　一股苍茫古老，像是从时光长河尽头流淌而来的气息，缓缓从木杖上散发出来。

　　拾荒老人不再佝偻，腰背挺直，浑浊的老眼变得清澈而锐利，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宛如一尊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山岳。

　　他没有施展任何复杂的法诀，只是将手中木杖，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鬼影与金色剑光，轻轻一划。

　　动作简单，如同农夫挥锄。

　　但随着木杖划过，一道银灰色的光弧，无声无息的向前蔓延开去。

　　光弧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都凝固了一瞬。

　　那漫天尖啸扑来的鬼影，瞬间溃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那柄威势惊人的金色圣剑，斩在光弧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剑身上亮起的金色符文，如同风中残烛般接连熄灭，凌厉的剑意被轻易瓦解。

　　持剑的金翼神族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伟力，顺着剑身传来，他引以为傲的神力与剑道法则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噗——！”

　　他狂喷一口金血，虎口崩裂，金色长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狠狠撞在后方岩壁上，嵌入其中，筋骨尽碎，气息奄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绝望。

　　仅仅一划！

　　轻描淡写的一划！

　　不仅化解了漫天鬼影，更是将那半步道主后期金翼神族的全力一击，连同其本人，一并击溃！

　　这是何等实力？！

　　持幡的黄泉宗弟子彻底僵住了，摇动骨幡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狰狞化为无尽的恐惧。

　　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将他彻底冻结。

　　拾荒老人缓缓收回木杖，身上那股苍茫古老的气息也随之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邋遢不起眼的老头。

　　看都没看那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金翼神族，只是淡淡的瞥了那黄泉宗弟子一眼。

　　“滚。”

　　一个字，如同惊雷在那弟子脑海中炸响。

　　那黄泉宗弟子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连掉落在地的骨幡都顾不上去捡，连滚爬爬地朝着通道深处、远离血池和祭坛的方向亡命逃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拾荒老人这才转过身，看向气息虚浮，但眼神依旧清亮的林默。

　　“小子，还行吗？”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虚弱与翻腾的气血，缓缓站直身体，点了点头。

　　混沌源核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吞吐着能量，修复着他的损伤，刚才那一击的消耗虽巨，但根基未损，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多谢前辈援手。”林默拱手。

　　“嘿，老头子我可不想刚找到个有意思的小家伙，转眼就折在这里。”拾荒老人摆摆手，目光落在那庞大的骨蛇尸体上，啧啧称奇，“倒是你，刚才那一下……了不得啊。”

　　“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有了道法自然、言出法随的一丝韵味。”

　　“看来这葬神谷地，还真是你的机缘之地。”

　　林默自己也有些恍惚。

　　刚才那一击，是生死压力下的本能爆发，是自身所有感悟的刹那升华。

　　现在回想，玄之又玄，难以复制，却也让他对自身的“道”，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掌道道种，确实因此又凝实了一分。

　　“此地不宜久留，骨蛇死亡，动静不小，黄泉宗和金翼神族的人很快会察觉到。”

　　“血池那东西虽然暂时被阻，但也可能被惊动，我们得赶紧离开。”拾荒老人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林默点头。

　　走到那嵌在墙里的金翼神族身边，对方已然气绝。

　　林默取下其储物戒指，又捡起那柄光芒黯淡的金色长剑，扫了一眼，品阶不错，但并非道器残兵级别，随手收起。

　　至于那黄泉宗弟子丢弃的骨幡，拾荒老人似乎看不上，林默也没去捡，那东西邪气太重。

　　两人没有耽搁，迅速穿过骨蛇尸体旁的缝隙，继续沿着狭窄曲折的裂缝通道向前。

　　这一次，再无人阻挡。

　　通道越走越深，空气中的阴冷湿气渐渐被一种干燥、灼热、夹杂着硫磺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取代。

　　四周岩壁的颜色也从暗沉变得赤红，就像是被火焰长期炙烤过，温度也在明显升高。

　　“我们快到归寂之眼的外围区域了。”拾荒老人低声道，“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混乱，是当年大战核心能量对冲、法则崩坏最严重的区域之一。”

　　“残留的狂暴能量、破碎道则、神魔怨念交织，形成了各种天然绝地和诡异现象，务必小心。”

　　话音刚落，前方拐角处，陡然爆发出一片刺目的蓝白色电光！

　　电光如同无数狂舞的银蛇，瞬间填满了那段通道，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

　　狂暴的雷霆之力肆虐，将坚硬的赤红岩壁都电击得一片焦黑，碎石飞溅！

　　“残留的雷殛风暴！快退！”拾荒老人脸色微变，拉着林默急速后退。

　　那蓝白电光来得快，去得也快，肆虐了数息后，便突兀地消失，只留下地面上焦黑的痕迹。

　　林默心有余悸。

　　刚才若是直接闯进去，即便是他们，恐怕也要吃个大亏。

　　“看到了吧，这里就是这样，毫无规律可言，上一刻可能平静如水，下一刻就是绝杀陷阱。”拾荒老人沉声道，“跟紧我，注意观察周围能量流动和法则碎片的异常波动。”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

　　他们不仅要小心可能随时爆发的能量乱流，还要避开地面上那些看似寻常、实则可能连通着地底熔岩或毒气裂隙的裂缝，更要时刻抵抗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神魔怨念冲击。

　　拾荒老人对这里似乎有一定了解，总能提前半步发现危险，带着林默险之又险的避开。

　　但即便如此，两人身上也多了几道被能量乱流擦伤或腐蚀的痕迹，气息也愈发不稳。

　　林默更是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刑天大道，在这片极端混乱的环境下，反而变得更加活跃，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自主的加速运转，尝试着炼化那些侵入体内的混乱能量与破碎道则碎片。

　　虽然过程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反噬，导致大道根基受损，但每成功炼化一丝，都能感觉到自身大道更加坚韧和包容，对混乱环境的适应力也在缓慢提升。

　　这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磨砺。

　　就在两人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巨大天然石窟。

　　石窟顶端，无数赤红色的钟乳石垂下，滴落着滚烫的暗红色岩浆滴。

　　地面则是龟裂的黑色岩石，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和灼热的气浪。

　　石窟中央，有一个直径数十丈，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坑洞。

　　坑洞之中，并非黑暗，而是不断翻滚、变幻着各种混沌颜色的光芒——灰、白、黑、红、金……

　　就好像将世间所有颜色的光都打碎、混合在一起，又不断湮灭重生，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迷乱，要沉沦其中的诡异吸引力。

　　同时，一股让万物重归混沌虚无的恐怖气息，从坑洞深处隐隐传来。

　　“归寂之眼……”拾荒老人停下脚步，望着那翻滚的混沌光芒，声音低沉，“传闻这里是是上古大战时，数种截然相反的至高大道碰撞、湮灭后形成的特殊奇点。”

　　“它连接着战墟最混乱、最本源的核心区域，也蕴含着最大的危险和……或许存在的，关于影子敌人的最大秘密。”

　　林默凝视着那“归寂之眼”，体内的混沌源核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起来，掌道道种也传来强烈的共鸣与悸动。

　　这里，确实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说，有与他大道密切相关的东西。

　　但不等他们仔细观察或做出下一步决定——

　　“轰！”

　　“嗖嗖嗖！”

　　石窟另外几个方向的通道口，几乎同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与破空之声！

　　数道强横的身影，从不同方向，冲入了这灼热的石窟之中！

　　最先现身的，是一道赤金流光，落定后化作赤霄公子的身影。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肋下伤口似乎经过处理，但气息依旧不稳，眼中却燃烧着更盛的怒火与怨毒。

　　他并非独自一人，身旁还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身着赤金火焰纹路长袍的老者，赫然都是半步道主巅峰的修为！

　　显然是天煌界派来救援或辅助他的强者！

　　紧接着，另一侧通道，阴风呼啸，骸骨上人驾驭着那艘缩小了许多的黑色骨舟，载着数名黄泉宗精锐出现。

　　骨舟上，还有一人，全身笼罩在浓郁的黑雾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惨绿色火焰的眼眸，气息阴冷晦涩，比骸骨上人更加危险！

　　几乎是前后脚，金光乍现，金翼神族的人也到了！

　　为首的依旧是那名“金辉战将”，他脸色铁青，身边除了几名金甲战士，还多了一位背生六翼、面容俊美冷漠、气息如渊似海的金发青年。

　　这青年目光扫过石窟，在看到林默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金芒，威压之强，竟隐隐还在那金辉战将之上！

　　不止他们！

　　更有一道飘渺如烟的星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石窟一角，化作星算天师莫问天的身影。

　　他手持罗盘，眉头紧锁，似乎在快速推演着什么。

　　还有一道凌厉的剑光，九剑神君剑九天抱臂而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甚至，连寒琼仙子那清冷的月白身影，也悄然出现在另一处阴影中，静观其变。

　　短短片刻，这“归寂之眼”所在的石窟，竟成了乱星海各方顶尖势力与天骄的汇聚之地！

　　赤霄公子死死盯着林默，眼中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黄泉宗黑雾中人、金翼神族六翼青年的目光，也如同毒蛇般锁定了林默，杀意毫不掩饰。

　　显然，他们不仅是为了探寻“归寂之眼”的秘密，更是为了林默而来！

　　拾荒老人眉头紧皱，低声骂了一句：“妈的，都闻着腥味来了！小子，这下麻烦大了。”

　　林默面对众多强敌环伺，面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却都带着敌意或贪婪的面孔，体内虚弱的疲惫感似乎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炽热的战意所取代。

　　混沌源核在加速旋转，掌道道种在微微震颤。

　　他握紧了手中的影蚀短刃。

　　前有“归寂之眼”绝地，后有群狼环伺。

　　这局面，似乎比在裂缝通道中，更加凶险万分。

　　但，那又如何？

　　林默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战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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