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混战”

　　复活试炼的混战已趋白热化，场地内的修士数量锐减，残存者无不伤痕累累，但为了争夺那仅有的五十个名额，厮杀反而变得更加血腥与不计代价。车轮战、恶意围攻、卑劣偷袭……为了晋级，人性中最阴暗的手段在此刻暴露无遗。

　　吴晟凭借诡变难测的灵影疾行和于东兽山脉生死间锤炼出的实战反应，又艰难击退了几波窥伺者的攻击。但他的体力和玄炁已濒临枯竭，呼吸粗重如风箱，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手臂更是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心下雪亮，若再得不到喘息之机，必会被源源不断的敌人彻底拖垮、吞噬。

　　他强提最后一丝气力，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专挑那些偏僻、石墙林立、通道错综复杂的角落迂回穿梭，最终闪入一处三面皆为高耸石墙、仅有狭窄入口的隐蔽死角。他背靠冰冷墙壁，剧烈喘息，警惕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入口，确认短时间内无人跟踪后，才略微放松，立刻盘膝坐下，争分夺秒地运转功法，试图恢复几近干涸的玄炁。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刚刚入定，心神稍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极度惊恐凄厉的惨叫，紧随其后的是几声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金铁交鸣和肉体被撕裂的闷响，随即，一切归于死寂，那寂静比之前的惨叫更令人毛骨悚然。

　　吴晟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怎么回事？”那声音源头近在咫尺。他心中警铃大作，犹豫仅持续一瞬，便被强烈的不安与警惕压倒。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中的猎豹，贴着墙壁，向声音来源处潜行而去。

　　七拐八绕之后，他抵达一处更为荒凉破败的巷道。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只见两名身着东齐皇室特制官袍、气息渊深似海的老者，正面沉如水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无形威压让空气都几乎凝固。他们身后，是一队煞气腾腾、武装到牙齿的金甲卫兵，刀剑出鞘，寒光凛冽。而地上，四五具修士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态倒卧在血泊之中，石板地被染成一片暗红。他们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显然是在极短时间内被毫无反抗之力地虐杀清除。

　　吴晟的出现，立刻打破了此地的肃杀氛围。其中一名老者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刺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一丝隐晦的杀意：“此处无事发生。立刻离去，专注你的试炼！”

　　那目光扫过，吴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远非凝丹境可比。他心脏狂跳，不敢有丝毫质疑，立刻躬身抱拳：“是！晚辈误入此地，即刻离开！”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转身以最快速度离开，背后那如芒刺骨的目光直至他拐过弯角才消失。

　　回到原先的角落，吴晟却再也无法静心。那血腥的画面和老者眼中冰冷的杀意在他脑中反复闪现。他只能一边高度警惕地注意四周任何风吹草动，一边勉强催动功法恢复玄炁，效率低下得可怜。

　　勉强恢复了约莫两三成玄炁，吴晟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移动起来。他刚起身欲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充满绝望愤怒的咆哮便传入耳中。

　　“令牌给你们！所有东西都给你们！我们认输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哼！一群蝼蚁般的散修，活着也是玷污玄炁，浪费天地资源，正好借此机会为宗门清理门户！杀了你们，谁又会多问一句？”

　　这嚣张而残忍的声音……吴晟心中一凛，立刻循声猛冲过去。

　　拐过墙角，眼前的景象让他双目瞬间赤红，怒火直冲霄汉！

　　只见此前在混战中因互相援手而结识的几十名散修道友，此刻正背靠背结成摇摇欲坠的圆阵，人人身上带伤，鲜血浸透衣衫，玄炁波动微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而围攻他们的，是十余名身着统一赤焰云纹服饰、气息凶悍的宗门弟子！这些弟子出手极为狠毒，招式阴狠，分明是奔着取人性命而去。散修们早已多次哀嚎着认输，甚至将身份令牌和储物袋都扔了出来，对方却视若无睹，反而像是看到了猎物垂死挣扎般，脸上带着戏谑残忍的狞笑，攻势越发狂暴凌厉！眼看那脆弱的防御圈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血溅当场！

　　为首那名赤霄宗弟子，修为赫然已达玄炁引体后期，体外赤红色玄炁铠甲凝实无比，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手中长剑燃烧着灼热烈焰，正以一式“燎原斩”狠辣地劈向一名已然耗尽玄炁、闭目待死的散修头颅！

　　“住手！！！”

　　吴晟目眦欲裂，一声蕴含滔天怒火的暴喝震响巷道！他想也不想，猛地将背后那柄沉重无比的一元开天剑连鞘拔出，体内残余的玄炁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将其化作一柄撼山重锤，用尽全身力气掷向那为首弟子！

　　呜嗡——！沉重的巨剑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精准无比地砸向对方持剑的手臂！

　　那赤霄宗弟子察觉到身后恶风袭来，脸色一寒，不得不回剑格挡。

　　铛！一声爆响！他虽然凭借修为优势震开了剑鞘，但手臂亦被那蕴含巨力的冲击震得一阵酸麻，必杀的一剑被迫中断。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阻滞，吴晟已将灵影疾行催谷至极限，身化残影，如同疯虎般冲入战圈，毫不犹豫地一记裂石拳，直轰那为首弟子面门！

　　“不知死活的垃圾！”那为首弟子眼中闪过极度的轻蔑，竟不闪不避，覆盖着赤红铠甲的拳头燃烧着灼热玄炁，悍然迎上！

　　“嘭——！”

　　双拳对撞，爆发出沉闷巨响！吴晟只觉得一股灼热狂暴、远超自己想象的巨力沿着手臂狠狠冲入体内，整条右臂瞬间骨痛欲裂，气血疯狂倒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身形更是踉跄着连连倒退十余步，重重撞在墙壁上才勉强停下，墙壁之上顿时裂开细密蛛网纹路！

　　修为的绝对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呵，有点意思，一个连玄炁铠甲都凝不出的废物散修，也敢学人强出头？”那为首弟子甩了甩手腕，脸上狞笑更盛，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既然你活腻了，那就和他们一起上路吧！赤霄宗办事，闲杂蝼蚁，死！”

　　他手一挥，周围那十几名早已虎视眈眈的赤霄宗弟子立刻发出残忍的哄笑，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包围圈，彻底封死了吴晟和所有散修的所有退路。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对杀戮和清除“垃圾”的兴奋。

　　吴晟背靠冰冷墙壁，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体内玄炁只剩不足两成，面对一名引体后期和十余名虎视眈眈的同门弟子，今日恐已十死无生。但他眼中毫无惧色，只有沸腾的战意和冰冷的怒火，所剩无几的灰色玄炁开始不顾一切地加速运转，准备迎接最后的死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戮一触即发之际——

　　“咚——！！！”

　　一声恢弘浩大、仿佛源自远古的钟鸣骤然响彻整个试炼场地的每一个角落，宏大的声波震得所有人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不止。

　　紧接着，那个掌控一切的宏大声音再次无情地响起，宣判了暂时的结局：“今日复活试炼到此为止！所有仍在场中者，无论胜负，皆可晋级，参与数日后的第二轮试炼！即刻停手，违令者——废黜修为，逐出东齐！”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如同九天赦令，强行扼住了即将爆发的血腥厮杀。

　　那名为首的赤霄宗弟子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他恶狠狠地瞪向吴晟，那目光中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但终究不敢挑衅皇室威严。他极其不甘地淬了一口：“呸！算你们这群贱命走狗屎运！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一众同样面带不屑和残忍笑容的宗门弟子，迅速撤离了现场，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个肮脏的垃圾场。

　　吴晟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他立刻转身，和几位伤势稍轻的散修一起，艰难地搀扶起那些重伤濒死的同伴。

　　“快！撑住！我带你们去痊愈司！”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朝着皇室设立的痊愈司挪去。路上，气氛死寂而压抑。吴晟忍不住沉声问道：“你们到底如何招惹上这群疯狗？”

　　一名断了一条手臂、面色因失血而苍白的散修赵莽，闻言猛地吐出一口血沫，眼中全是刻骨的仇恨和无力：“招惹？我们拿什么去招惹他们？我们一群人只是躲在那里恢复，他们直接冲过来，见人就杀！我们立刻跪下求饶，献上所有东西只想换一条活路……可他们根本不听！他们说…他们说杀光我们这些散修，不仅能减少对手，我们的魂魄和精血还能用来祭炼他们的邪兵！”

　　旁边一位腹部被切开一道巨大伤口、气息奄奄的老散修李叔，惨笑着断断续续道：“吴…吴小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些散修…在他们宗门弟子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只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猪狗…是修炼的材料…死了…也就死了…”

　　另一个双腿皆断、被同伴拖行的散修，声音绝望而空洞：“宗门弟子杀了我们…不会有任何后果…他们的师长只会夸奖他们心狠手辣，道心坚定…而我们的尸体…只会被当做试炼中意外的‘损耗’…随便找个地方一扔…谁会在意我们这些无根浮萍是怎么死的？这世道…从来就是如此啊…”

　　听着这些用血泪和无尽绝望浸透的话语，吴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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