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奥古斯都

　　『第一幕：愚人诗的空白扉页』

　　时隔一年，已是十月，山顶的城堡再度响起钟声。

　　金黄的落叶飘舞在初秋的薄暮中，落入氤氲着晚霞的湖水，点出阵阵涟漪。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辆豪车疾驰而过，停在新月城堡下。

　　侍者打开车门，老加洛林拄着鸢尾花手杖下车，看向山下的暮金湖面。

　　“哎——”

　　老加洛林为自己叹息，落叶从眼前翻过，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一片时代的落叶，老人最大的劣势便是——太老了啊。

　　今年的旧党大会较之去年，推迟了一整个月。原因也很简单，会议最重要的主人消失不见，整个旧党都在等他归来。

　　一周前，这位皇帝陛下终于归来，并带来两条震动继血种世界的大新闻。

　　一，血夜王神、「执法官」两大权柄碎片之一的卡玛佐兹陨落，血夜神国虚位以待，但因为夏沫陛下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去继承。

　　二，祖庭母舰。一艘远超黎明尘世当今科技的巨型母舰，成为皇帝陛下远征血夜神国的战利品，目前就停泊在华亭市。

　　老加洛林看了前方发回的照片，这哪里是一艘空天战舰，分明就是一座会飞的城市！

　　他无法想象，这艘母舰一炮轰出，会是多么壮观的奇景！

　　不过听赫菈说，那艘母舰残破不堪，武器系统基本损毁，急需维修。

　　“早啊。”

　　身后响起轻快的问候。

　　老加洛林回过头去，正是卡佩家族家主赫菈小姐，那灿若霞光的长发总是格外引人注目，但与去年不同的是，她穿得格外正式、得体。

　　不再是露腰短t，搭配超短牛仔裤。

　　“卡佩小姐，现在是傍晚。你刚从实验室出来吗？不要太过劳累自己，有皇帝陛下在，旧党对炼金武器暂不急迫。”

　　老加洛林温和劝着：“蓝血也要多注意休息。”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赫菈一脸疲惫的样子，但比之前没日没夜实验时，气色已经好上太多，最近还得到皇帝的生命祝福。

　　“去了一趟开云华亭市，那艘祖庭母舰令我心生畏惧。”她眯着眼睛，情绪无比复杂，“但往好处想，黎明尘世的科技水平，即将迎来质变飞跃。”

　　“有武器系统吗？”老加洛林问。

　　赫菈说：“顾离正在着手修复。”

　　“他有这个技术？”老加洛林一脸惊愕，言语中充满急迫。

　　旧党列席纷纷走过来，目光投向赫菈。

　　“有。”

　　赫菈点头，解释说：“皇帝陛下很早就发现了祖庭母舰，一直藏着不说。早就将母舰上的灵境AI，复制一份安装在江南总督府。”

　　“顾离去开云后，一直在学习。不过……只能修复部分武器系统，因为有些高威力武器，开云暂时造不出所需材料。”

　　老加洛林说：“只要有技术在手，修复这些也是早晚的事。”

　　“是。”

　　赫菈深表赞同。

　　“你……”

　　老加洛林看着她，本想问问卡佩家族是不是准备梭哈开云。

　　随即释然地笑了笑，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以赫菈对科技的痴迷，没有抵抗力的。

　　卡佩家族即将乘风崛起！

　　果然，年轻的时代只属于年轻人，加洛林家族在自己的带领下，完美错过这一次的科技风口。

　　但如果就这样退位家主，他心有不甘。

　　老加洛林话锋一转，说：“祖庭母舰的出现，对旧党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对于x-Space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直接断了他们的根。”

　　“更为关键的是，x-Space与皇帝陛下有仇。啧啧啧……我已经能预见，一个庞然大物组织，很快就会迎来覆灭。”第二席潘德拉贡家主说。

　　“我看第一步会是解体。”第三席所罗门家主说，“周海那小子倒是好运，谁当想到当初受他庇佑的孩童，如今竟成了序列的皇帝。”

　　“我看不出半年，x-Space中央总部对中庭总部的控制，就会在这种关系的影响下彻底崩坏，中庭改个名字加入江南总督府。”

　　老人乐于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褶皱满是笑意。

　　其余列席纷纷加入话题，自诩高贵的他们一向不待见新兴科技贵族x-Space，眼看对面马上就要倒大霉，一个个春风满面。

　　第十席的赫菈站在一边，脸上挂着礼貌性的淡淡微笑，并没有参与讨论。

　　她与这群老人，无形中多出一条隔阂。

　　“好了，x-Space的事以后再说。”第一席开口，“元老院的四位神明已经抵达，赶紧进去吧，不要让党魁陛下发火。”

　　众人进入城堡，赫菈缀在最后。突然心有所感，回过头去看向晚霞的方向，两位尘世君王级强者踏空而来。

　　一位，是学院的校长。

　　另一位，走在前面的，自然就是苏牧。

　　视线向下，他注意到赫菈的目光，微笑淡然地点点头，随后踏进空间甬道，进入城堡内部。

　　旧党布下的屏障、限制，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铛铛——”

　　钟声再次响起，大会准时召开。

　　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关上，旧党列席坐到各自的位置，党魁依旧端坐于长桌的主位。

　　而他身后的无尽黑暗中，纯白大厅不曾开启区域，霞光渐渐明晰。

　　赫菈好奇地看去。

　　四道璨金的华光照下，那是元老院的四位神只，以往她只是听过传说，从未有幸得见。此刻，四位神只降临城堡。

　　赫菈试图看清华光，但神明投影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她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看到众神象征的符号。

　　——鹰、鸮、羊、豨。

　　四位元老院神只之后，一道宏大的虚影笼罩大厅，不同于玄之又玄的深红祭司，黎明的皇帝以真身出现，他坐上花海中的至高神座。

　　“咚——”

　　钟声响起，会议开始。

　　按照惯例，旧党会议应由校长主持，但这一次党魁缓缓起身，说：“最近的诸多大事，相信各位已经有所耳闻。”

　　“旧日的残党，迎来黄金的黎明。今后，我等列席当誓死效忠皇帝陛下，对抗隐藏在黑幕后的众位白银君主。”

　　此言一出，旧党列席纷纷站起身来。

　　党魁领着众人，向花海尽头单膝跪地，说：“为皇帝陛下上尊号，曰：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苏牧淡漠地看着花海彼岸的旧党列席，这是他第二次获得这个称号，心中毫无波澜，右手指尖一点，精神涟漪荡开。

　　『可。』

　　所有人心中响起这同一句。

　　『起。』

　　紧接着又是一句。

　　“谨遵圣谕！”

　　党魁带头叩拜，简单的宣誓效忠后，旧党列席缓缓起身。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商议黎明的未来，今天讨论的有且只有一个。

　　——如何毁灭其余三位白银君主。

　　无论三位君主以何种姿态、方式，祂们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恢复旧日完整的神国。实现这一目标，有些只有一个方法。

　　找回神国遗落的权柄碎片。

　　就像此刻。

　　苏牧伸手，血夜神国的碎片浮现在黑血长桌上，望着这枚碎片列席无不露出躁动的目光，但也只能干看着。

　　且不说，他们没有继承的资格。

　　就算有，也不敢冒然继承，登神的路是光明的、风光的，唯独不是生存的。

　　这是一条光鲜亮丽的死路、傀儡之路。

　　“血夜神国，森林与火之大权的碎片，「执法官」的悖面。”党魁说，“祂将被用来制作成鱼饵，引出太阳神拉的踪迹。”

　　“你们的任务，则是寻找其余碎片的踪迹，尤其是森林与火的另一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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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牧与旧党合谋白银君主的同时，游客繁多的三御神社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随着万法皇驾崩，万法隆寺逐渐衰败，佛家信仰在朝鹤持续走低。

　　与之相对的，是神道教的兴盛。

　　出云神国之主夏沫的陨落，对于狐仙一族来说，原本应当是一件天崩地裂的打击。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出云神国被旧「教皇」神国回收，最后随着海洋与水之大权，完整地落在黎明皇帝手中，苏牧成了狐仙一脉事实上的主人。

　　白狐宫司十分开心，不仅是因为这条大腿他又粗又壮，更是因为她与苏牧的关系还不错，当年是一起打过万法皇的战友！

　　更何况，还有橘桜雪这层关系在。

　　但神社深处。

　　少宫司稻田奈子看着间谍发挥的情报，看着照片中那艘庞大如城市的祖庭母舰，平静的面容下是惊骇的汹涌。

　　黎明的发展已经偏离她的希望。

　　在原本的计算中，弑君之战应当以夏沫陨落、存律完胜，白银君主羽蛇神完整归来告终。

　　谁能想到三存律一原初，最后居然输了？

　　三存律中，就有她侍奉的「大夜空相」。

　　稻田奈子总觉得无形中，有一双大手拨弄了命运，将原本必胜局面戏耍成小丑的窃喜，她也是小丑之一。

　　“咚咚。”

　　房门被扣响，门外传来声音：“少宫司大人，您邀约的贵客已经到了，正在庭院廊下喝茶。”

　　贵客？

　　稻田奈子眉头一皱，她什么时候邀约了贵客？

　　立即毁掉手中的谍报，拉开房门却看见外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通报巫女。

　　“谁？！”

　　她立即意识到，有一位强大的继血种找上门来，心中顿时慌乱，不停思考着会和谁有关？

　　苏牧吗？

　　整个暑假橘桜雪十分不安分，不停追查妖怪的下落，还让她捣毁几个【七生皇国】的外围据点，甚至差一点点抓到东条亚姬。

　　刚才又在看开云的谍报，这让她如何不慌。

　　神社庭院时空流转。

　　稻田奈子满眼惊恐，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似乎预感到什么，恐惧地往后转身，原本的密室变成无尽的走廊。

　　移门一道道关闭。

　　“有话直说，何必装神弄鬼？！”稻田奈子强装镇静，挤出一抹笑意。

　　就算来人不是苏牧，大概也是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呵。”

　　一声轻笑。

　　“论起装神弄鬼，尘世之内谁比得上你？”

　　那声音说：“恐怕就算把真相告诉黎明皇帝，他也无法相信，曾经苍老衰败的佛皇帝老头，会变成娇滴滴的美人巫女”

　　“我该如何称呼你？”

　　“新生的万法皇，复活的巫女少宫司，素戋鸣尊命，还是群妖的领袖？”

　　稻田奈子听到自己的伪装，被无名之人一层层拔下，心中惊骇万分。

　　“亦或者是夜悼神官……皇道薙菊？”

　　不速之客知晓她的一切过去。

　　“主神官？”稻田奈子询问。

　　“不是。”

　　对方否认，四周空间突然一变，一座巍峨圣堂拔地而起，十字光影下，一位金发白袍的司铎缓缓转过身来。

　　“我是一个早已死去之人，一抹不散的灵魂。”

　　“我知晓你的过去，了解你的野心。巫女小姐，你是否渴望超越高天原的桎梏，去触及不曾奢望的命运？”

　　金发司铎微笑地看着她。

　　“你要我做什么？”稻田奈子逐渐冷静下来。

　　当对方强大到一定地步，恐惧自然就会消散。不仅仅是因为反抗徒劳无用，更是因为对方绝对不是针对自己。

　　这人明显是苏牧的敌人啊！

　　她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很好。”

　　金发司铎十分满意，问：“身为素戋鸣尊命的你，是否渴望源水序列王座之上的位次，博取神明的位格。”

　　“神？”

　　饶是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稻田奈子还是吓了一跳。

　　“源水王座之上，那岂不是结社四神之一的……曼陀罗？”她见过那位白发萝莉女巫，实力强大、情绪不稳，扛着一把死神镰刀。

　　自己没有一点机会！

　　司铎点头，说：“自然。”

　　“可我既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主角命运，根本不具备成神的资格。”稻田奈子满脸疑惑。

　　“不。”

　　司铎摇头，说：“那些早就是过去式，「教皇」陨落、黎明归来，自然会有新的登神之路，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指尖一点。

　　“嗡——”

　　金色的涟漪晕开，稻田奈子看到，一瓶黄金溶液飘浮在眼前。

　　“这是什么？”她问。

　　“皇帝的神血，众生登神的门票。”司铎说，“用这瓶神血去制作崭新的身躯，你将会获得成为深红祭司的资格。”

　　“至于怎么制作身躯，这是你曾经走过的路。”他笑着。

　　稻田奈子瞪大双眼，喊着：“苏牧的神血！”

　　“这怎么可能？”

　　“你究竟是谁？！！！”

　　她向后一步，根本不敢去接。能接触到苏牧神血的，只能是他的身边人，甚至是最亲近的几位。

　　这肯定是圈套！

　　可，为什么呢？

　　稻田奈子困惑不解。

　　司铎转身离去，沐浴十字圣光，圣堂传来福音。

　　他说：“你可以称呼我为……贤者。不必忧虑，你的命运早就在我掌心之内。”

　　“在我污染黄泉神国，染指高天原的那一刻！”

　　“朝鹤，已是我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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