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色孽神选

　　利益和信仰冲突时，人们会怎样选择？

　　有一日，年轻的冒险者巴尔·卡奥斯陷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

　　事情发生在奴隶贩子事件之后不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里。

　　晚风拂过柴斯洛克城，吹来入秋后若有若无的穗香。

　　慵懒的蓝月低垂在湖面上，洒下柔和的清辉，将整座城镇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纱之中。石板街道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被轻轻镀了一层水银。

　　常春藤爬上安静排列在道路两侧的石砌小屋，窗棂间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火，偶尔能听见壁炉里木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微风拂过，庭院里的风铃草轻轻摇曳，发出几不可闻的清脆声响。

　　溪畔的磨坊水车仍在缓缓转动，木轴吱嘎声融入潺潺流水。

　　公猫在夜里发情，间歇性的嚎叫声在巷弄之间回荡，惊得房檐上的睡鸟掠翅飞走。

　　白天热闹的市集广场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喷泉的水流仍在轻声流淌，水珠落在石池里，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长椅上落着一片枫叶，夜风掠过时，它轻轻翻了个身，又安静地躺下。

　　整座柴斯洛克沉浸在深沉的静谧之中，连城门头传来的、夜枭振翅的轻响，都清晰得如同耳语。

　　在一片昏昏欲睡的寂静里，有些地方的动静却活跃过了头。

　　城内某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十来个用漆黑袍子把自己整个罩住的可疑人士们兜成了一个圈。

　　他们高举双手，袍袖落下，显露出衔尾蛇般的∞符号，嘴里整齐划一地念叨着长长的祷文。

　　嘎吱——

　　踩断树枝的声音格外清脆，一瞬间就惊动了在场所有人，黑袍下隐藏的目光纷纷向声音来源射去。

　　“先生们，你们被103名少女集体指控信仰色欲邪神维赫勒，请做好面临最低十七个月监禁的心理准备。”

　　说话的男人胡子拉碴，年纪大概有个五十岁，一把长剑耍得虎虎生威，身后还跟着一整队全副武装的执法队精英。

　　“是‘国王’理查德！不会错，那比国王还要像国王的大胡子造型，全柴斯洛克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糟了，为什么执法队的大队长会在这种地方？”

　　“既然被你抓了个现行，看来我们也就无法隐瞒下去了——同志们，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让全世界充满杏骚扰！！”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要怎么做？”

　　“准时偷窥澡堂，夜间行窃女性内衣，创作刘备小说！！”

　　“四百年以前，维赫勒大人起于青萍之末，建立起‘色孽教团’以对抗陈腐又保守的旧教条，提倡解放杏压抑，要建立一个大滥交时代。却遭到愚昧的全世界反对，至今被封印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他在离去前下达了神谕：用我教会你们的仪式献上女性穿过的内衣吧，只要向我献上足够的祭品，总有一天，我将重临艾尔德兰！”

　　“为了重建‘色孽教团’，达成前人未竟的伟业，我们齐聚在维赫勒大人的旗帜之下。任何试图阻挠我等主神君临世间的敌人，都将被我们的怒火摧毁！”

　　为首的黑袍人振臂一呼，众袍响应。

　　这些人纷纷摆出架势，以不惜一战的姿态与执法队展开对峙。

　　“违抗执法者，罪加一等！束手就擒，我还可以酌情为你们提出减刑建议。”理查德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些邪神信徒，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少废话，色孽教徒绝不向腐旧的陈规低头！”

　　短刀、匕首、长剑、枪、弓、法杖、单手锤......各式各样的武器被亮了出来，双方剑拔弩张，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几乎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随着“哇呀”“肚子好痛”“我头好晕”这样的嚎叫声，穿黑袍的维赫勒信徒突然集体倒在地上打滚起来，手里的兵器咣咣掉了一地。

　　“啥情况？”

　　“不清楚......”

　　执法队的成员面面相觑，但他们很快就又戒备起来，因为他们发现仍然还有一名站在原地的邪教徒没有什么动静。

　　“我检举！我揭发！”

　　蓦地，唯一站着的男人高举双手，一把拽下身上的袍子，露出自己的容貌。其人黑发黑瞳，约莫二十多岁，脸算得上英俊，身材也挺拔。

　　“巴、巴尔同志？”

　　倒在地上的黑袍人皆是震惊莫名。

　　没错，这名男性正是本故事的主角巴尔·卡奥斯。

　　“呵。”理查德微微一笑，朝着巴尔的方向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这群狡诈的色孽信徒，一个个精的像猴一样，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没想到你居然真能混进去。”

　　“什么？居然是你！对组织信条最为狂热的你竟然背叛了我们的崇高理想？！”

　　“说起来确实是这家伙在仪式开始前突然送来一些饼干说是让大家当夜宵来着？”

　　“不可能呀，偷内裤的时候数他最勤快......”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我不相信，最为高洁的巴尔同志，他怎会堕落为执法队的爪牙？我不相信呀——！！”

　　“巴尔同志，在女澡堂外偷窥时你对我说要将所有种族的美女洗澡时的香艳场景全收集，那番话深深激励了我，支撑我负重前行到如今......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住嘴！”巴尔厉声呵斥，严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捣毁柴斯洛克的维赫勒信仰，守护少女们的贞操！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是忍辱负重，为了博取信任而表演的戏码——对，仅此而已！”

　　“怎会如此......”

　　信徒们纷纷缄默了。

　　看到没有人再胡乱说话，他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向理查德深深一鞠躬，视线却总忍不住停在这个男人的胡子上。

　　那把大胡子连圣诞老人看见了都会怀疑自己的铁饭碗是不是受到了商业对手的挑战，真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摸。

　　巴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冲动。

　　“理查德大队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理查德一挥手，执法队的成员就收起了武器，拿出绳索和镣铐来逮捕邪教徒们。

　　“兵不血刃将这群令人头大的变态一网打尽，年轻人你功不可没呀，有没有兴趣来执法队当便衣？”

　　“呵呵，您说笑了，我领着一个冒险者小队呢......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哦，那太可惜了。”理查德露出一丝遗憾，“按照之前说好的，我们会将报酬送到你的府上。”

　　“哈哈，好说好说......”

　　巴尔应了一句，便告辞离去，且不知为何脚步越来越快。

　　很难有人看得到他的动摇，也看不到他眼中噙住的泪水。

　　......抱歉，战友们。

　　我当初虽然是怀着吊儿郎当的心情混入你们之中，只是为了检举你们来赚份外快。

　　可越当我深入了解维赫勒教团的教义，和同志们那宏伟的大愿，我已经深深被其吸引。

　　虽然我最终仍是出卖了你们，可你们的精神必将持续在柴斯洛克城发扬下去！

　　就由我，接过不幸被捕的同志们那杆大旗，让世人皆知我们那宏大的伟愿。

　　可恶的世界......既然不能容下我们，那我必将让世界为我们做出改变！

　　错的不是我们，根本就只是这个世界！！——巴尔心中如是怒吼。

　　其实，并非是世界容不下维赫勒的信徒，而是当事人的出卖才造成了维赫勒教团的团灭。

　　然而已经完全忘记这一回事的巴尔，暗自握紧拳头，心中斗志昂扬。

　　他已将错误全部归咎于这个世界了。

　　“嗯，不错的年轻人。”望着巴尔远去的背影，理查德心里是满满的赞叹，“让老夫都想起当年做冒险者的时光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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