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白头帝王

　　太庙！

　　“皇爷爷，爹，四叔走了，去找你们了！”

　　朱雄英坐在蒲团上，看着两个牌位和画像说道：“四叔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收复汉南，扫平漠北，镇守北海，是忠臣，是功臣，也是好叔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过去就是过去了，到了那边，请你们别责怪他！”

　　“四叔这辈子，也挺不容易的！”

　　漠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大多地方都是黄沙遍地，到了风季，那黄沙刮的人都睁不开眼，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比辽东还要苦多了。

　　到燕王移过去后，没有任何怨言，积极操练兵马，扫平鞑虏，收拢牧民，划分牧场，开凿北海，安定一方，直到走向人生的终点。

　　朱棣这一生是满足的，他完成了自己此生的夙愿，却又充满了遗憾，没有再向北去看看。

　　“皇爷爷，爹，如今新都已经建造好了，也陆续开始搬过去了，我也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了！”

　　朱雄英悠悠说道：“太子这孩子，也能处理朝政之事了，就是有些不能决断，甚至优柔寡断，其实这也不能怪他……”

　　“有我这个靠山在，他心里总是太依赖，如此下去，他永远无法成长，无法担起一国的重任，所以，我要让他自己独立起来！”

　　“皇长孙，这孩子行，比太子小时候强多了，将来应该是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好皇帝！”

　　“以前皇爷爷总是说，能不打的仗就不要打，劳民伤财，孙儿当成了耳旁风，在位三十二载，频繁发动战争，征调无数劳役，导致百姓疾苦，如今才幡然醒悟！”

　　“皇爷爷，孙儿错了吗？”

　　可惜，没人再回答他了！

　　如果再给朱雄英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或许就不会这样做了。

　　但二十岁，初登大宝的少年帝王怎么能和执政三十多年，老成持重的永兴皇帝一样呢。

　　从太庙走了出来，老朴立马上前，低声了两句，朱雄英立马紧张起来，连忙催促道：“快，备马车，朕现在就过去！”

　　马车在皇城跑的很快，直到在韩国公府外停下。

　　“臣韩国公李芳见过陛下！”

　　朱雄英走下马车，一头扎进府中，步伐很快。

　　“大姑怎么样了？”

　　“回陛下，母亲这几日突然无法下床，御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病，就是年纪大了……”

　　朱雄英颇为生气的说道：“为何不早告诉朕！”

　　李芳低声说道：“母亲说，陛下忙于政务，本就很累，让我们不要打扰陛下，若不是母亲这几日频频念叨陛下，臣也不会……”

　　走进卧房外，朱雄英大喊道：“大姑，大姑，我来了！”

　　房门被打开，朱雄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只见老态龙钟的临安公主卧在床上，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要起来。

　　“大姑，莫动！”

　　朱雄英坐在床边，关心问道：“大姑病成这样，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我没啥大病！”

　　临安公主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麻烦陛下，你想气死我吗？”

　　“娘！”

　　李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儿子非是不孝，只是不想……”

　　“大姑，这事不怪李芳，是我自己来的！”

　　“哎……”

　　临安公主叹息一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皇帝说！”

　　“是！”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皇帝连忙说道：“大姑，跟我回宫里住吧，以后我亲自照顾你！”

　　临安公主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再回娘家的道理，再说了，你皇爷爷和你父亲都不在了，我就更不能回去了！”

　　“大姑，我自进宫后，都是你在照顾我，照顾皇后，照顾太子，照顾我们一家人，在我心中，早已经把您当成了母亲……”

　　“雄英，别说了，我都懂，有这个心就够了，我老了，哪也去不了了！”

　　临安公主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你坐下，我问你个事！”

　　“大姑您说！”

　　“四哥燕王……走了？”

　　朱雄英虽然不想告诉临安公主，可还是点了点头。

　　临安公主双眼紧紧闭上，眼角流过一丝泪痕，嘴角也在不断抽搐着。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时候照顾她的兄长们都走了……都走了……

　　临安公主声音哽咽，一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老爷子才刚刚占据金陵，四面环敌，势力还很弱小，常年忙于军事，没时间去照顾儿女，几乎都是这几位年长的哥哥带她玩。

　　“大姑，您别太伤心，好好保重身体，照顾我的叔叔都走了，朕不能在没有您了……”

　　临安公主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看着皇帝。

　　“雄英也老了，白头帝王，这三十多年，辛苦你了！”

　　朱雄英缓缓摇头道：“不辛苦！”

　　临安公主伸出手臂，轻轻的抚摸着朱雄英的脸颊，颤抖着说道：“大侄子，我走后，就再也没人疼你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大姑！”

　　朱雄英瞬间泪崩，嚎啕大哭，他从小没有母亲，但临安公主却给了他母亲般的照顾，这份亲情无可替代，弥足珍贵。

　　“我……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大姑……大姑放心吧！”

　　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不舍。

　　临安公主淡笑道：“你无论多大，在我这，都是那个调皮的孩子，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大侄子……”

　　临安公主的手慢慢滑落，声音也愈发微弱：“答应大姑，以后莫要再如此操劳，多为自己想想……”

　　朱雄英紧紧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大姑，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去请最好的御医，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临安公主微微摇头，眼神里满是慈爱与不舍：“不用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这一生，到头了！”

　　“雄英不要伤心，应该为我高兴，我很快就能见到父皇了，还有我的丈夫，李……李驸马……”

　　“即便放心不下你，也无能为力了，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看看你的身后是什么！”

　　朱雄英猛然回头，只见一根光滑的木棍立在桌边。

　　看到这根木棍，朱雄英既震惊又动容，这是老爷子生前用的那根，老爷子走后，朱雄英抱着这根棍伤心欲绝。

　　临安公主为了让皇帝振作起来，抢过这根棍扔了出去，让人拿去烧了。

　　没想到，留了下来！

　　木棍握在手里，沉重且悲切！

　　临安公主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老头子。

　　“你终究还是活成了你皇爷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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