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爱的深

　　翌日清晨，县衙后宅。

　　天光微亮，张经纬便神采奕奕地醒了。许是昨夜心情激荡，又或是休沐日的松弛，他竟比平日更精神几分。扭头看向身边，皇甫灵却像只贪暖的小猫，整个人蜷缩在锦被里，只露出半张酣睡的侧脸，呼吸均匀绵长。

　　张经纬侧过身，轻轻推了推她，语气带着晨起的慵懒和宠溺：“小赖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我今天休沐，难得清闲，你想去哪儿玩儿？我带你去。”

　　皇甫灵迷迷糊糊地挥开他的手，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满：“不去……我好累……别吵我……你昨晚回来得那么晚，身上还带着酒气，睡下后还不老实，折腾到半夜……我现在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只想好好躺着，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我起来……”

　　张经纬闻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嘴上却不肯认输，凑到她耳边低声调笑：“还好吧？我这不是……精力旺盛嘛。再说了，不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嘛？”

　　皇甫灵猛地睁开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怎么没有？我瞧着我就是那块快要被你耕坏了的田！再这么下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干娘回来……”

　　张经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强自舒展，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揽进怀里，安抚道：“哎呀，想那么多做什么？医生嘛，总喜欢把最坏的情况说出来吓唬病人，这叫防患于未然。你看你这都好好的过了这么多个月了，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吓人？”

　　皇甫灵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就是怕……怕万一哪天我真的割宫了，咱们……咱们就再也不能行夫妻之事了。所以你现在就……就格外的卖力，恨不得把以后的份都预支了，是不是？” 她的话语直白，戳破了张经纬心底那点隐秘的恐惧。

　　张经纬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矢口否认，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哪有……你瞎想什么呢！我……我那是……” 他一时语塞。

　　皇甫灵抬起眼皮，懒懒地瞥他一眼：“平时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虽说……也算还算凑合……但像昨晚那般……那般索求无度的，可少见得很。”

　　张经纬被她说得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什么话！那……那是爱你的表现！正是因为爱你至深，情难自禁，才会……才会如此！”

　　皇甫灵被他这强词夺理逗得无奈一笑，重新闭上眼睛，轻声嘟囔：“嗯……是挺‘深’的……”

　　张经纬见她实在疲惫，也不再闹她，轻轻将她放回枕上，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好啦好啦，不吵你了，你好好睡。我去赶个早市，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带回来。”

　　皇甫灵闭着眼，嘴角却微微扬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想喝奶茶~”

　　张经纬欣然应允：“行！没问题！”

　　皇甫灵又补充道：“多放些焦糖，要甜甜的。”

　　张经纬宠溺地应道：“知道了，小馋猫。睡吧。”

　　这奶茶，也算是张经纬无心插柳的又一“发明”。起因是年前有一批供应军行的茶叶因故滞销，眼看就要发霉变质，张经纬心疼东西，便琢磨着如何消耗掉。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奶茶。做法倒也简单，用熬煮好的浓郁清茶汤做底，加入本地产的、经过处理的鲜奶块（类似奶精的雏形），最关键的是他捣鼓出的“焦糖”——用蜂蜜混合绵白糖精心熬制，色泽金黄，焦香浓郁，甜而不腻。就这么一搭配，竟意外地好喝。于是高阳便有了天朝第一家奶茶铺子，一经推出便反响热烈，从最初的五文一杯，一路涨价到二十文，依旧茶客络绎不绝，风头之盛，甚至连一些传统酒肆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

　　高阳县商业街，早市。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早点的香气和市井的喧嚣。张经纬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心思却有些飘忽。眼前掠过热闹的摊贩，耳边充斥着叫卖声，但他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反复回放着昨夜高阳楼顶，那个带着酒意、温热而大胆的吻。那柔软的触感，那混合着独特香气的味道，还有那最后……石玲玲竟然……伸了舌头！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情，有回味，有愕然，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与怅惘。

　　跟在旁边的钱明最是了解自家少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凑近了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少爷，瞧您这魂不守舍的样儿，是不是……还在想那位玲玲姑娘呢？”

　　张经纬被说中心事，也不否认，只是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与现实的无奈：“想想罢了，还能如何？人家是京城来的世家女子，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岂是我这等边陲小官能高攀的？难不成，她还能屈尊降贵，来给我做妾？”

　　钱明眼珠一转，出主意道：“少爷何必妄自菲薄？以您如今的声望和财力，便是娶作平妻，也未必不可啊？”

　　张经纬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呵呵，平妻？你说得轻巧。你认为……灵妹她会同意？她平日里是通情达理，但在这等事上……”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钱明还不死心：“少夫人心地善良，少爷您好好游说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

　　张经纬没好气地打断他：“得了吧！要是让她知道是你小子在背后给我出这种‘馊主意’，信不信她真能打断你的腿？”

　　钱明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两声，立刻改口：“那……那就当小的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说过！”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巡捕急匆匆地跑来，见到张经纬和钱明，连忙行礼：“钱爷！大人！”

　　钱明脸色一板，教训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跟少爷一起的时候，别叫我钱爷！生分了！”

　　那巡捕连忙改口：“是，钱先生！不好了，您家夫人……在前面那家‘巧衣阁’，与人吵起来了！”

　　钱明一听就急了：“什么？跟人吵架？对方什么人？不知道那是我钱明家的铺子？不知道我跟着县令大人办事吗？”

　　巡捕面露难色，支吾道：“知道……可对方……对方还……还指名道姓地把大人也骂了一顿。说什么……无耻、荒淫、伤风败俗之类的，话说得很难听……”

　　钱明更怒了：“谁呀？这么大胆子！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人给按了？！”

　　巡捕苦着脸道：“我们……我们是想劝解，可对方身边带着护卫，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而且……而且也没真的动手打砸，就是吵得厉害，我们……我们也不好直接拿人啊……”

　　张经纬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明了，他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地对钱明说：“行了，别嚷嚷了。我大致猜到是谁了。走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来到“巧衣阁”门口， 果然看见铺子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铺子里，石锦朝正气得面红耳赤，须发皆张，指着钱明的媳妇陆小巧厉声斥骂，他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虎视眈眈，虽然还没动手，但那架势已然让周围的街坊不敢靠近。铺子门口散落着几个被扔出来的衣架和模特，显然刚才已经发生过一些小冲突。

　　张经纬分开人群，先对站在店门口，气得眼圈发红却仍强自镇定的陆小巧温和地说道：“巧儿嫂子，你先别急，站到边上去些，小心别被误伤了。这里交给我。”

　　陆小巧见到张经纬和钱明，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连忙带着哭腔诉苦：“大人，夫君，你们可算来了！这人……这人好生奇怪，一大早跑来，什么也不说，就指着我们店里的东西骂，说我们卖的是……是见不得人的淫邪之物，伤风败俗，还……还骂了大人您……我与他理论，他竟要让人砸店！”

　　张经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这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石锦朝，语气听不出喜怒：

　　“御史上官，早啊。这一大早的，火气何必这么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石锦朝一见到张经纬，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

　　“张棋！你个无耻小人！你纵容属下家眷，经营此等污秽不堪的营生，败坏风气，蛊惑人心！你自己行为不端，荒淫无度，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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