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拉锯（5）

　　阿克雷里，皇宫内。

　　普雷斯顿神情郑重地立于大殿之中，将自己与安格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事无巨细地叙述给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嗯，你辛苦了，先下去吧。”皇帝静静听完，面上未显半分情绪，只是挥了挥手。

　　“是，父皇。”普雷斯顿躬身行礼，缓缓退下，步伐不快，却稳重非常。

　　直到宫门缓缓合上，殿中才归于寂静。

　　皇帝缓缓抬起手，摩挲着王座的扶手，目光深邃，似乎穿透厚重的殿门，落在遥远的世界城。

　　“以利亚，”他低声开口，声音中透着几分试探，“你说，安格侯爵……真的成功了吗？”

　　侍立在殿中的以利亚躬身应声：“陛下，属下以为，他应该是真的成功了。”

　　“安格侯爵之所以不惜冒险强闯神魔战场的传送大厅，正是因为他得到了本该属于四阶强者的东西。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图塔塔布……”皇帝轻声重复这个陌生而古老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真是久远的存在。”

　　以利亚抬起头，目光闪烁，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图塔塔布的来历，我略知一二。”

　　“据神魔战场流传的古老传言，那是堕落天使与渊狱恶鬼的集合体，是渊狱恶魔妄图掌控混沌之力所设下的棋子。”

　　皇帝闻言，眼眸微微一沉，缓缓点了点头：“若真如此，这份东西的价值，绝非凡俗可比。”

　　“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头微皱，“我们该如何交易？毕竟，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

　　以利亚心中暗暗一动，随即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安格侯爵恐怕最想得到的，便是炼制四阶恶鬼之法的传承，也就是法则药水的配方。”

　　皇帝闻言，脸色变幻，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可是我们花费巨大代价才得到的东西。”

　　“陛下，”以利亚连忙躬身劝谏，“这配方我们掌握多年，却从未真正使用过。”

　　“若能以此为筹码与安格侯爵交易，既能换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又不至于让配方蒙尘。”

　　“而且，炼制法则药水所需材料极多，远非短时间能凑齐。即便他能炼制，将来也只能依靠我们提供的材料，我们仍能在其中获利。”

　　皇帝凝神思索，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答应他吧。以法则药水的配方，再附上一份完整的材料，与他交换。”

　　“陛下英明！”以利亚连忙俯身称颂。

　　可在他低下头的瞬间，眼中却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芒。

　　——据他得到的隐秘消息，之前那一战中，图塔卡萨的身影消失无踪。

　　若真是这样，那么图塔卡萨极有可能落入了安格手中。

　　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渴望：只要安格真能炼成法则药水，那未来他也能从中取利。

　　翌日，普雷斯顿再次被召入殿中，将皇帝的旨意牢记在心后，便立刻启程赶往世界城。

　　几日后，世界城的天空，一艘华丽而隐秘的飞艇缓缓降落。

　　普雷斯顿快步进入城主府，见到他时，仍不免心中暗自忐忑。

　　“皇帝陛下没开玩笑吧？”安格接过他的话，挑眉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丝讶色，“竟然真的愿意用法则药水的配方来交换？”

　　“陛下绝无虚言。”普雷斯顿肃然答道。

　　“好。”安格点了点头，目光闪烁，“那能让我先看看配方吗？我得确认一下真假。”

　　普雷斯顿没有犹豫，直接从魔法腰包中取出一个古老的卷轴，双手奉上。

　　安格展开一看，眉头很快深深皱起——这卷轴上赫然记载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材料，整整一万余种材料的清单列在其中。

　　更有许多稀有的名目，他甚至闻所未闻。

　　“这些材料……”安格抬眼，带着几分疑惑，“陛下难道已经凑齐了？”

　　普雷斯顿微微一笑：“自从我们阿弗雷德家族得到这份配方起，便一直在准备。”

　　“经过这些年，所需的材料几乎全部齐全。父皇还允诺，愿意将一份完整的材料赠与你。”

　　“哈哈哈哈！”安格看完，忍不住仰头大笑。

　　普雷斯顿一愣，不解地望着他。

　　“看来陛下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安格收起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普雷斯顿心头一紧，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但他很快压下心中的冲动。

　　身为皇室血脉，他很清楚，有些秘密若在错误的时间获知，反而会成为祸端。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能否开始交易？”

　　安格目光微动，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还需要你们额外提供六份关键材料。”

　　说罢，他一口气报出了六种珍稀名目：“星蚀黑晶、晨辉圣银、焰域心岩、风暴之髓、冰渊灵晶……”

　　普雷斯顿听后眉头紧锁，这些皆是价值不菲的三阶材料，收集难度极大。

　　“此事，我必须请父皇定夺。”沉思片刻，他郑重点头。

　　“可以。”安格笑着挥了挥手，神情淡然，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若你们确定了，便传个口信。等你们收集好材料，我会亲自带着东西前往阿克雷里，当面完成交易。”

　　普雷斯顿行礼，郑重应下，随后快速离开了群岛位面。

　　皇帝的允诺很快便传到了世界城。

　　随着旨意下达，威尔德兰帝国开始动用庞大的力量收集安格所指定的那几种稀有材料。

　　虽说帝国疆域辽阔、财力军力皆盛，但要在短时间内将如此珍稀的三阶材料凑齐，仍是难度不小。

　　安格对此并不意外，他很清楚，这笔交易若真能成，对帝国和自己而言，都会带来深远的意义。

　　在等待帝国筹集材料的这段日子里，安格并未闲着。

　　他与德鲁米尔一道，继续探寻着新的位面入口。

　　遗憾的是，尽管付出了大量精力，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明确的线索。

　　时间一天天流逝，世界城的事务却一如往常，琐碎却繁重。

　　安格依旧日复一日地处理政务，维持着麾下领地的秩序。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高窗洒落进城主府，安格正在审阅文书。

　　忽然，脚步声在廊道回荡。

　　黑爪推门而入，身后还带着一名年轻人。

　　“主人，”黑爪恭声行礼，低头汇报道：“此人自称认识您，坚持要见您。我见他态度恳切，便带来府内。”

　　安格抬眼望去，那年轻人的面容让他心头一震，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很快想起了名字。

　　“哈尔·斯帕克斯？”安格惊讶开口。

　　年轻人眼中闪过激动之色，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没想到安格大人，您还记得我！”

　　安格看着他，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哈哈哈，你当年在伏尔加格勒，不是还特地买过我亲手打造的附魔武装吗？这样的客人，我怎么可能忘。”

　　听到这句话，哈尔眼眶微微发热，立刻单膝下跪，郑重行礼。

　　“起来吧，”安格摆了摆手，转头对黑爪吩咐，“他确实是旧识，你下去吧。”

　　黑爪点头，退身离开。

　　“坐下说吧。”安格伸手示意哈尔入座，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你怎么会来世界城？我记得当初你们在伏尔加格勒的战事结束后，便离开了群岛位面。”

　　哈尔闻言，眼神黯淡下来，沉声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一道来。

　　他的言辞真切，言谈间能听出一路上的艰难与险阻。

　　安格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赞许。

　　“看来这些磨砺没有白费，你如今已是一级战士巅峰了。”安格语气中透着赞许。

　　“哪里，”哈尔连忙摇头，声音里满是谦逊，“跟您相比，我简直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安格放声大笑，笑意中带着久违的畅快。

　　短暂寒暄过后，他收敛了笑容，开口问道：“那你此番来世界城，到底有何打算？难道是想在群岛位面开辟一块领地？”

　　“可现在这片大陆只剩下温内克岩大沙漠了，那地方……并没有多少价值。”

　　哈尔闻言，神色陡然一肃，猛地起身，单膝跪地，声音中满是急切：“安格大人，我这次来，并非为自己，而是求援！”

　　“求援？”安格眉头一挑，神色郑重起来，“什么情况？你坐下慢慢说。”

　　哈尔重新起身，深吸一口气，将坦安斯特行省在枫糖位面所遭遇的危局详细叙述。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安格心头。

　　“情况竟然如此严峻？”安格皱眉，心中暗生疑惑，“坦安斯特大公难道就没有应对的手段？”

　　哈尔摇头，神色凝重：“这一点……还是让坦安斯特家族的人亲自向您禀明吧。”

　　安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不多时，哈尔便引着一名身披铠甲的男子走入大殿。

　　那人身姿笔直，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一见安格，便立刻单膝下跪，沉声行礼：“门罗·坦安斯特，见过安格大人。”

　　安格目光一凝，望着男子的面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恍惚。

　　那眉眼之间的轮廓，竟隐隐透出一丝熟悉。

　　“你和伊尔莎……”安格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复杂之意，“是什么关系？”

　　男子沉声回答：“伊尔莎·坦安斯特是我的母亲。”

　　说罢，他从怀中郑重取出一封信函，双手奉上。

　　安格接过，心神微震。

　　信中笔迹清丽，字字含情。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眼眸深深一颤。

　　他久久凝视，许久方才缓缓平复心绪。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与……你母亲的关系了。”安格低声说道。

　　门罗神色肃然，声音压低：“母亲在离开之前曾告诫我们，除非坦安斯特家族面临灭亡之危，否则不得向您求救。”

　　安格眼神微动，轻叹一声：“你母亲……对我的未来倒是抱有极大的信心。”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目光中闪过一抹坚毅：“你们的诉求，我已经明白。”

　　“我会出兵相助。但最好还是由坦安斯特大公亲自来，与我面谈。”

　　门罗闻言，眼中闪过抑制不住的喜色，连声应下。

　　随即，他与哈尔商定，由哈尔先行返回报信，而自己则留在世界城等待。

　　临近傍晚，安格陪着门罗登上世界城的内城墙。

　　夕阳西沉，晚霞映照下的城池巍峨壮丽。

　　风声猎猎，却难掩两人心中涌动的情绪。

　　“跟我说说吧。”安格望着远方的天际，声音低沉，“你母亲……是如何离开的？我始终没能见到她最后的模样。”

　　门罗的眼神微微一黯，语气带着抑制的哽咽：“母亲本就身受重伤。虽说外表看似无恙，但生命力早已耗尽。”

　　“她离开前告诉我们，能与您共度的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比她以往经历的一切都要幸福。”

　　安格怔立原地，心头被一股难言的酸楚所笼罩。

　　他沉默良久，又问了门罗一些关于伊尔莎最后的日常与嘱托。

　　门罗一一答复，语气中带着敬重与哀思。

　　夜幕渐深，星辰点点。

　　门罗见安格神情复杂，便识趣地告退，独自离去。

　　安格站在高墙之上，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心底却翻涌起千般情绪。

　　“伊尔莎……”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风散去，“我如今，真的是你当初想象中的模样吗？”

　　城风呼啸，夜色无言，唯有这低语，久久回荡在安格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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