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小姐回来了2

　　她缓缓推开棺盖，站起身。

　　身上仍穿着那身素裙，只是裙摆沾了灰，发丝微乱。

　　她扫视四周。

　　斑驳墙壁、铁窗、锈蚀的病床、墙角堆满的废弃医疗器械……

　　这是格尔木疗养院。

　　她曾在秘境的记忆画面中见过这个地方。

　　那是小官——不，是张起灵——被囚禁、被实验、被剥离人性的牢笼。

　　“张起灵。”她声音清冷如雪山溪水。

　　黑瞎子挑眉：“哟，还认识哑巴，美人儿你这大半夜躺棺材里装睡美人，你是为了找哑巴？”

　　张起灵却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认识我母亲。”

　　不是疑问，是陈述。

　　妤宁瞳孔微缩。

　　白玛……

　　他竟认出了她与白玛的关联？

　　他有小官的记忆？

　　她盯着张起灵，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中找到一丝小官的影子。

　　没有。

　　只有千年孤寂，如冰封湖面，不见波澜。

　　“我不认识你母亲。”她淡淡否认，“但我认识一个叫‘小官’的人。”

　　张起灵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震。

　　黑瞎子察觉异常，立刻挡在张起灵身前，语气危险：“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小官’？”

　　妤宁不答，反而望向窗外。

　　然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既温柔又悲悯：“原来如此……混沌珠把我送来了这里。不是盗墓，不是偷棺，是重启。”

　　是为了让我救小官吗？

　　“什么意思？”黑瞎子皱眉。

　　“你是小官。”她看向张起灵，“你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有人曾为你流泪。但没关系——”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向自己心口，“我记得。”

　　话音未落，她走出棺椁，赤足踩在冰冷水泥地上，裙裾轻扬如雪。

　　黑瞎子拉着张起灵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无他，这女子出现得太诡异。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背后那东西竟在微微震颤，仿佛在恐惧。

　　三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空气凝滞，唯有应急灯发出细微的嗡鸣。

　　妤宁看着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心里酸涩翻涌。

　　她的爱人，在没有她的日子里，竟被磋磨成这般模样。

　　像个机器，眼神毫无波澜，连呼吸都像是程序设定好的节奏。

　　她记得他曾经的笑容，记得他为她煮的第一碗粥烫了手还强撑着说“不疼”。

　　记得他在婚礼那日紧张得连喜服扣子都系错了……

　　可眼前这个人，连情绪都像被抽干了。

　　她没有再靠近。

　　她知道，此刻的他，早已筑起千丈高墙，任何贸然的亲近，都可能被当作威胁。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感应到了，是吗？”

　　张起灵沉默片刻，终于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感应到了。

　　是血脉，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这女子身上有血脉的牵引，是张家的“麒麟女”。

　　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海客呢？

　　张家高层为何放任她独自现身于格尔木这等险地？

　　黑瞎子左看看右看看，在看到张起灵点头的瞬间，明白了。

　　这是张家人。

　　但他依旧警惕。

　　开局这么久，为什么突然来了个麒麟女？

　　时机太巧，巧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张家女？”黑瞎子语气玩味，语气虽缓，却暗藏锋芒，“张家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妤宁闻言，笑了。

　　她摇头：“我也想知道我怎会来此。”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起灵脸上，“但我现在知道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小官。”

　　“家？”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没有家。”

　　“有。”她坚定地说，“墨脱有座喇嘛庙，庙后有座坟，坟旁有座墓。那里有你的阿妈，有你的名字，有你曾牵过的手，许过的诺。只是你忘了。”

　　张起灵眼神微动，似有记忆碎片闪过。

　　红藏服的女子在雪中歌唱，一碗热粥冒着白气，一个少女笑着捏他的脸，唤他“小官”。

　　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如烟如雾。

　　“我不信。”他说。

　　“你不需要信。”妤宁缓步向前，这一次，黑瞎子没有阻拦。

　　或许是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真诚，又或许是他背后的东西终于停止了震颤，“你只需要跟我走。我会让你想起来——你是谁，你爱过谁，谁又一直在等你。”

　　她走到张起灵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如同当年在族规堂前拉起那个瘦弱少年一样。

　　“小官，”她轻唤，“回家吧。”

　　张起灵低头看着那只手。

　　女子的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黑瞎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嘀咕：“哑巴……你该不会真被她说动了吧？咱还有事儿呢。”

　　张起灵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接触点涌入体内，仿佛冻结千年的河床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春水奔涌。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温度。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张妤宁。”她微笑，“你可以叫我宁宁——就像从前那样。”

　　“宁宁……”他低声重复，仿佛在确认什么。

　　黑瞎子扶额：“完了，哑巴真栽了。”

　　---

　　夜色如墨，格尔木疗养院的走廊深处，应急灯微弱的光晕在斑驳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埃与某种难以名状的药水气味，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封存了数十年，从未流动。

　　妤宁赤足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裙裾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烟。

　　她步履轻盈，却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最柔软处。

　　张起灵跟在她身后半步，目光低垂，手指仍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一触的暖意。

　　黑瞎子则落在最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四周。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黑瞎子压低声音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信任。

　　妤宁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混沌珠不会无缘无故送我来此。我想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黑瞎子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不是不信，而是太信了。

　　正因为信，才更不安。

　　一个突然出现的张家麒麟女，不仅知道“小官”这个几乎被抹去的称呼。

　　还能让张起灵——那个连自己名字都快遗忘的人产生情绪波动。

　　这本身就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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