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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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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被他从虚空中扯出!

  四周的雾气被旋起,围着他不断翻卷,带着蒸腾而起的热浪!!

  只听若火怒喝:

  “地火——!”

  印诀猛地收拢!!!

  “明夷——!”

  轰————————!!!!

  天地像被撕开!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片山谷的生机仿佛被瞬间抽空。

  地底深处隐藏的离火炁息,被他强行牵引!

  大地震出低沉的轰鸣声,碎石轻颤,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岩石表面浮现龟裂的纹路!

  周围三丈生机——竟在一息间被抽空!!

  大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剖开胸膛!

  一条条炽烈的火脉,从地缝深处狂涌而出,像要撕裂空气。

  而后——

  那些火脉,竟全被若火强行提拎到天空!

  轰!!!

  天空中骤然亮起一团赤金光!

  赤金光越涨越大、越卷越烈——

  直到形成一只巨大的——

  【离火之眼!】

  它悬在四人头顶,高悬天幕,巨大到遮住半边天!

  那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是两团旋转的白炽火焰,眼睑则由流动的熔岩构成。

  它俯视着大地,带着创世与灭世的双重威能,像真正盯着他们一样,红光的压迫感,让人心神几乎被灼穿!

  艮尘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因震惊而变调:“从未见过……从未有过……”

  白兑仰望着那只炽天之眼,喉间发出近乎窒息的气音:“离火化形……这怎么可能……”

  玄谏却笑了。

  那是一种极罕见、极鲜少露出的笑,类似刀在寒风中出鞘的一瞬,锋芒尽露!

  他抬起眼,眸光稳如一潭深水,墨色长发在狂暴的炁流中肆意飞扬!

  “那便——”

  他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奉陪到底!”

  玄谏掐诀!

  他动作快得像墨龙卷空,一抬手,指尖勾出一道深邃的黑芒!

  指尖划破空气,带起冰晶般的轨迹,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如同在执笔作画,却又蕴含着撕天裂地的力量。

  轻轻一勾——

  一瞬之间,乾坤倒转。

  玄谏双臂舒展,如鹤翼舒畅,黑袍翻涌如墨云:“地水——师!”

  下一刻。

  远处的小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条河道被无形巨力生生抬起!!!

  水壁轰然竖起,像一条银灰色的蛟龙昂首向天,带着湮灭一切的磅礴气势,直冲向苍穹中那只燃烧的眼睛!!

  水与火——在半空交叠!

  轰! 轰!! 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开,仿佛天河被硬生生捏断。

  赤金火与黑水气交缠、炸裂、蒸腾!

  一瞬间,光芒亮白得刺痛双眼!

  四周的雾被一扫而空,大地震到像要翻过来!

  而就在这光声交叠的瞬间——

  若火眼前一黑。

  玄谏胸腔一滞。

  “砰——!”

  “砰——!”

  两人像被抽干魂魄,被天地捏碎了最后一丝意识,身影在极致的光爆中晃了晃,如断翼的飞鸟般——直直坠向地面!

  二人毫无意识地,彻底昏死过去!

  艮尘心内一悬,瞪大双眼,急急高喊:“若火,玄谏!!”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若火的独眼中仍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而玄谏的指尖还维持着结印的姿态。

  此刻,二人四肢摊在泥土与雨水里,泥水溅起细碎水花,蹦砸在他们脸上。

  世界却在下一刻——

  轰——!!!!!!

  山洪暴发!!

  天地在那极致的水火轰鸣后,仿佛被远古巨神挥斧劈开了一道深渊巨口。

  远处的巍峨山壁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轰然崩塌!

  那原本只是山涧轻声吟唱的一条银丝小溪……

  此刻,却被无形巨手从源头处悍然撕裂。

  溪流在刹那间暴怒、沸腾、咆哮!

  积蓄了千年灵韵的山水,仿佛要将整座山脉翻转过来,所有沉睡的水脉于此一刻尽数觉醒,向着人间倒灌而下。

  这绝非寻常的山洪。

  这是——山之怒,崩碎星辰;水之咆,席卷八荒;

  天地以此宣告——欲重塑的先声!

  水势之暴烈,让合抱的古木被连根拔起,如同稚童手中的草芥被卷入狂流!

  万吨巨石在洪水中翻滚碰撞,发出令大地战栗的沉闷巨响,仿佛洪荒巨兽在深渊中苏醒。

  “轰——!轰——!轰——!!!”

  整片原始林海在狂风暴雨之下卑微匍匐,树冠被撕扯得形如疯妇的乱发,每一片树叶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

  空气中,满是湿热的白雾、泥腥味与水汽炸裂的冲势。

  而此刻——

  白兑与艮尘,仍深陷在那吞命的沼泽里!

  沼泽疯狂晃动,泥浪四起,像要把他们彻底吞走。

  可是——

  山洪来了。

  它不是敌人。

  更像是天给出的最后一道解绳。

  浑浊的洪流如天神之锤,猛地砸在沼泽边缘——

  瞬间,黑色泥浆像被巨力摧碎的壳, 从四面八方撕裂、冲散!

  那粘稠如活物的束缚之力,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沼泽核心的泥炁疯狂地向地底坍缩、溃散!

  白兑只觉得周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枷锁!

  艮尘脚下那无时不在的吸力骤然消失!

  一瞬间——

  二人如同从无尽黑暗的深海之中,被一只温暖巨掌猛地托出水面,重见天日!

  艮尘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吸入混杂着雨水的空气,眼中爆发出三日来未曾有过的精光!

  他脚下猛地一踏,声如惊雷:“天山——遁!!!”

  周身泥浆被骤然膨胀的土盾狠狠排开!!

  棕黄色的艮炁在他脚下轰然炸开,如山峰拔地,硬生生在泥海之中撑开一片净土!

  土盾瞬间包裹住四人,像是从大地深处生出的玄龟之甲,巍然不动!

  白兑亦同时抬手,那双清冷的眸子中,是压抑三天三夜的狠意与决然!

  她一掌往下压,声彻云霄:“天泽——履!!!”

  轰!!

  金白色的兑炁如旭日东升,冲天而起!!

  这一股柔而不可逆的水纹,将重力改写!

  艮尘只觉得身体陡然一轻,仿佛被一双温柔而无形的大手稳稳托起!

  他左臂紧紧环抱住昏迷不醒、炁息微弱的若火;

  白兑右肩则稳稳架起意识沉寂、面色苍白的玄谏。

  暴雨如注,倾泻在他们身上。

  泥石如蝗,在身边飞溅呼啸。

  狂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空间。

  二人默契依旧,逆着这天灾伟力,踏空而起,像是从地狱中被硬生生拽出的双子修罗!

  白兑发丝在雨水中贴在脸侧, 眼神锐利如刀,透着决绝的冷意:“走——!”

  艮尘点头,嗓音嘶哑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坚毅:“去艮位结界山洞!”

  二人足尖落在暴雨虚空中,点出圈圈涟漪。

  仿佛在天地倾覆的狂潮中,硬生生走出一条逆天改命的通途。

  脚下,大地仍在发出痛苦的轰鸣。

  洪水在山谷间奔腾咆哮,裹挟着断木与巨石,撞击声连绵不绝,如同为这场生死逃亡奏响的悲壮战歌。

  天色晦暗如墨,整个世界被狂暴的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

  艮尘与白兑带着昏倒的两人,在这片宛若末日降临的混乱灾变中疾速穿行。

  无须多言,十多年前的默契,今日如旧重现。

  而远处,那个被藤蔓与雨帘半掩的山洞口,在暴雨中时隐时现。

  四方天地怒吼,脚下万物撕裂。

  但他们终于用不屈的意志与并肩的情谊,从持续了三日三夜的死局中,悍然踏出了这一步。

  雨,还在下,洗刷着污浊与血迹。

  山洪,仍在轰鸣,重塑着山谷的脉络。

  但那微弱的、却无比珍贵的生机——已被他们,用染血的双手,从命运的指缝中,硬生生夺了回来。

  …...

  …...

  夜,深到仿佛坠入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

  风自远山吹来,带着寒意,轻轻拂过院长行宫外的松枝。

  枝影在窗棂上摇曳,恍若无数墨痕在宣纸般的月色中无声浮动。

  窗外,月悬天顶,冷白如刃。

  月光如银似水,自镂花木窗筛落,在青石地面铺开一片清冷的辉光。

  偶尔传来夜风穿过竹林的簌簌声,更添几分深宫的寂寥。

  院长行宫内,烛火通明。

  焰光轻轻摇曳,不安地跳着,房间的空气,凝固得像要冻住。

  紫檀木书案上,公文堆积如山。

  左侧是各宫急待批阅的丹药领用册,朱砂批注未干;

  右侧堆着外勤装备的请调文书,墨迹犹带潮气。

  一叠艮宫地脉修缮的奏报斜搁在砚台旁,边角已被夜露浸得微卷。

  密密麻麻的奏折、公文、批示、药材统计、外派名单、院内巡守、弟子调度……

  每一份都是必须批阅、必须裁决的事务。

  每一份都系着弟子性命。

  每一份都属于“院长”这一身份的职责。

  一页页纸张,承载着易学院这座庞然巨轮运转的重担,此刻,尽数压在这张三尺见方的案头。

  书房左侧,乌木茶桌静立,如禅定的老者。

  桌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的蟠龙藻井。

  茶具莹白如玉,其中一套钧窑盏中,残茶早已冷透,却仍固执地逸出最后一缕若有似无的白雾。

  茶桌正中,一方玄黑锦缎覆盖着浑圆物件——正是那六炁珠。

  黑布厚重,将内里光华尽数囚禁,只在布料织隙间,偶尔泄出几丝挣扎的彩芒,如被困的萤火,明灭不定。

  一点光。

  一点影。

  在黑布下若隐若现, 仿佛在用尽生命去敲打世界。

  那颗六炁珠,仿佛在若有若无的呻吟:“救救我们…救救他们…...”

  而启明院长,未曾看它一眼。

  烛光映着他的侧脸。

  他仍旧是那副温雅儒者的模样,眉眼柔和,鬓发乌黑,神色沉稳,伏案疾书,狼毫在宣纸上划出沙沙声响。

  院长的肩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永不疲倦的石像。

  笔尖时而悬停,在震宫雷符耗损清单上凝滞片刻,又继续挥洒。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不曾投向那颗被盖住的灵珠。

  但只有真正静下心来的人,才会注意到——

  他握笔的手,有极轻微、近乎不可察觉的颤动。

  一种极深的、压抑到极致的疲惫, 如潮水般从他周身蒸腾出来…...

  忽然。

  远处钟楼,沉缓敲响。

  “咚——”

  烛焰轻颤。

  行宫的窗,像被风压了一下。

  启明院长的笔尖停住,微微抬头。

  第二声。

  “咚——”

  他眉间的纹路,在这声钟鸣里更深了一分。

  第三声。

  “咚——”

  月光正照在六炁珠所在的位置。 黑布下的光极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第四声。

  “咚……”

  钟声缓慢、沉重,像从千年前的古钟里敲出来,震得空气都抖了一抖。

  第五声。

  第六声。

  直到十二声落下——

  【丑时。】

  子时彻底结束,玄极六位的结界,再次关闭。

  丑时的钟声,余韵在殿梁间久久回荡。

  “呼...”

  启明院长轻声吐出一口气。

  他终于伸手,将桌上的笔轻轻放下,指尖,微微发白…...

  像是抓着整个世界太久,松开时,才发现自己的骨节在隐痛。

  启明望向那颗被盖着的六炁珠。

  烛火映在他的眼里,让那双深邃的眸,像藏着一片连神明都不愿述说的沉海。

  良久,院长低语:“是啊…...”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被砂石磨过般沉:“唱若,你说的对,老夫胸怀乾坤,做不了汤秉乾。”

  他淡淡一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汤秉乾……”

  “早就死在你离世的那天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眉眼没有一丝波动。

  没有悲,没有怒,没有恨。

  只有——长久背负着使命、牺牲到无可牺牲的一个人, 练到极致的平静。

  这份平静,比哭,比喊,比怒吼还让人心颤。

  是的——启明院长,绝不可能交出乾石,孰轻孰重,不需要选择。

  启明又低下头,重新拿起笔。

  继续写、继续批示、继续处理…...

  烛火映着他的侧脸,鬓边乌发熠熠,却像被月光染成了灰色。

  他的肩背如此笔直,像从未弯折一般。

  可在月光与烛影的交错下, 那背影却显得无比孤独。

  像一棵在暴雪夜里仍独自撑着大殿的古柏, 哪怕风霜已将它刺得千疮百孔,也从不倒下…...

  ——四千年的易学院、六千弟子、亿万众生…...

  夜太深了。

  深得让人心里开始发慌。

  窗外的月光越发冷了。

  风越发大,树影越发狂乱。

  行宫内,烛火焰心摇成极细的一点,却依旧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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