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婚礼现场的小意外

　　红毯尽头，光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屑。顾逸尘的手掌贴着洛倾颜的，温热而稳定。他们并肩走着，脚步不急不缓，仿佛整座会场的呼吸都随着他们的节奏轻轻起伏。

　　音乐正流淌到最柔软处，《A thousand Years》的旋律如丝线般缠绕在宾客的耳畔。司仪微微侧身，目光温和地迎向新人。就在副歌即将升腾的瞬间——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音划破空气，紧接着，万籁俱寂。

　　乐声戛然而止，连风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前排的小朋友眨了眨眼，手里捏着的花瓣忘了撒下；伴娘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还搭在花篮边缘；连摄影师举着的相机，都迟了半拍才继续对焦。

　　顾逸尘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动作极轻，若非十指紧扣，几乎察觉不到。

　　洛倾颜却懂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滑出那支钢笔，笔身古朴，淡粉色水晶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她指尖轻转笔帽，水晶微闪，一缕情绪如涟漪般渗入她的感知——

　　不是慌乱，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细微的焦灼：怕流程被打断，怕她失望，怕这本该完美的时刻，因一场意外蒙上阴影。

　　她几乎要笑出来。

　　这人啊，明明已经牵着她走过了那么多风雨，却还是放不下“必须完美”的执念。

　　她微微偏头，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片羽毛拂过耳际：“你看，连设备都想多留一秒，舍不得我们走完这条路。”

　　顾逸尘一怔，侧过脸看她。

　　她眼底盛着光，唇角弯着，不是安慰，不是鼓励，而是那种“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想”的了然与温柔。

　　他眼底的紧绷松了一寸，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牢，低声道：“那它得快点修好——我可不想让全世界等你太久。”

　　话音落下的刹那，司仪已接过话筒，声音清朗：“各位亲朋，刚刚那一秒的静默，我想，是上天在提醒我们——这一刻太珍贵，得先屏住呼吸，才能好好记住。”

　　宾客中有人轻笑出声。

　　“不过呢，”司仪眨了眨眼，“音响可能有点紧张，毕竟今天主角太耀眼。请大家给点掌声，帮它缓一缓？”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带着笑意与默契，瞬间填满了刚才的空白。后台工作人员已迅速行动，技术人员蹲在控制台前，额头渗着细汗，手指飞快检查线路。

　　洛倾颜的目光掠过顾逸尘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笔。水晶的光晕仍在，比刚才更稳了些——他的情绪，正随着她的回应一点点回落。

　　她悄悄把笔收回袖中，指尖轻轻蹭过笔帽上的纹路，像是在安抚一个老朋友。

　　三分钟后，技术人员举手示意。

　　司仪立刻接上：“感谢幕后英雄！不过呢，备用音响虽然能响，音质嘛……咱们实话实说，有点像老式收音机。”他顿了顿，引得全场又是一阵笑，“所以，我们决定换一种方式——请用掌声欢迎我们的钢琴师，为新人即兴演奏属于他们的旋律。”

　　话音未落，角落的三角钢琴前，一位穿黑色礼服的女士已轻轻落座。她指尖在琴键上试了试音，随即，一段轻柔的旋律缓缓流淌而出。

　　不是原曲，却比原曲更动人。

　　那是一段即兴的变奏，以《A thousand Years》为基调，揉进了几段他们曾一起听过的老歌片段——有第一次约会时咖啡馆放的爵士小调，有她曾在车上随口哼过的民谣旋律，甚至还有他某次加班时，她发语音说“困了就听这首”的那首钢琴曲。

　　顾逸尘的呼吸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她：“你提前安排的？”

　　她眨了眨眼：“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但我知道，真正懂我们的人，总会听出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歌。”

　　他笑了，这次是彻底地、毫无保留地笑了。

　　琴声如溪流，缓缓漫过红毯，漫过花柱，漫过每一张含笑的脸。司仪适时退后一步，将这一刻完完全全交还给新人。

　　他们依旧站在仪式区中央，没有因中断而退后半步，也没有因重来而显得仓促。他们的目光始终交缠，像两股无声的暖流，在喧嚣与意外中，静静相拥。

　　后台，技术人员擦了擦汗，低声问同事：“主线路烧了保险，得换。要不要通知新人延迟流程？”

　　同事摇头：“不用。钢琴师已经接上了，流程照常。顾总刚才看了策划一眼，只说了一句‘按原计划走’。”

　　“他倒是稳。”

　　“你没看见吗？刚才音乐停的时候，他都没看后台一眼，只看着她。”

　　前排，一位老太太悄悄抹了抹眼角，对身旁的老伴说：“你看，这才是过日子的劲儿——不慌，不怕，有人在，就有底。”

　　琴声渐入佳境，旋律温柔地托起这一刻的宁静。司仪清了清嗓子，准备重新引导流程。

　　就在此时，洛倾颜忽然察觉顾逸尘的手又紧了一瞬。

　　她立刻取出笔，轻转笔帽。

　　水晶微光一闪——不是焦虑，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极细微的怀念。像是被琴声勾起了什么遥远的记忆，带着暖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她顺着那情绪的流向，在脑海中轻轻描摹——

　　是了。这段变奏的某个转音，和他母亲生前最爱弹的那首曲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像在替他抚平那段深埋的旧时光。

　　顾逸尘察觉她的动作，侧头看她。

　　她只轻轻摇头，唇形无声地说：“我在。”

　　他眼底的光影晃了晃，随即化作一片深沉的温柔。

　　司仪开口了：“接下来，我们将进入今天的第一个正式环节——”

　　他话未说完，钢琴师忽然停顿了一拍。

　　琴键上，她的手指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她重新落指。

　　这一次，旋律变了。

　　不再是变奏，而是一段全新的曲子——简单，清澈，带着童谣般的纯真。

　　顾逸尘猛地抬眼。

　　洛倾颜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支曲子，他听过。

　　十年前，在一场慈善晚宴的角落，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坐在钢琴前，弹的就是这首。那时他刚经历家族变故，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可那支曲子，却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最灰暗的夜晚。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那晚之后，他悄悄查过曲名，存进了手机，却始终不敢再听第二遍。

　　而现在，它在这里，被重新弹起。

　　洛倾颜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终于明白——这不是巧合。

　　她迅速取出笔，在特制纸上写下：“他母亲生前最后弹的曲子，和这首……”

　　笔尖落下，水晶骤然亮起，一道光幕在她眼前浮现——

　　十年前的晚宴，小女孩转身下台，裙角翻飞。而钢琴边，一位温婉的女士轻轻鼓掌，对身旁的男人说：“这曲子，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听过的那首？”

　　男人点头：“像。你明天再教她弹一遍吧。”

　　那是顾逸尘的母亲。

　　光幕消散，洛倾颜心头一震。

　　她抬头看向钢琴师。

　　那人正缓缓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顾逸尘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顾逸尘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收紧，几乎要捏疼她的手。

　　司仪察觉气氛有异，正要开口，却被顾逸尘抬手轻轻制止。

　　他没有看他，只低声道：“让她弹完。”

　　琴声继续。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

　　洛倾颜靠在他肩上，听见他呼吸的节奏，从平稳，到微微颤抖。

　　她知道，有些记忆，终于被温柔地接住了。

　　琴声流淌到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掌声如雷。

　　顾逸尘睁开眼，目光仍停在钢琴师身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

　　“她是怎么找到这首曲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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