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第一幕·小狐狸

　　时间：五月九日 凌晨04:30

　　地点：回声-2港区 浮动码头

　　人员：StpA 全体成员

　　出击前30分钟。

　　“StpA-1，整备完成。”队列最前方，勃艮第的旗枪斜指海面。

　　“了解，StpA-2，将确保港区安全。”风云有条不紊的确认着战术指令。

　　而在队列最末尾，春云静静的站着。像一块被遗忘的礁石。

　　她没有检查自己的炮塔，也没有测试自己的鱼雷发射管——这一切在此前早已化作肌肉记忆。

　　她的准备工作，只有一项。

　　不是去触碰那些令风云羡慕的主炮，而是轻轻按在腰间，那柄断刀的刀柄之上，只是短暂的接触。

　　指尖传来熟悉的，令她安心的冰冷，以及更深处那份永恒的轻。

　　——确认，存在。

　　她默念着。

　　此时已经放晴，月光淡淡的，平等的洒落在所有人身上。

　　春云看着自己手上的月光。

　　像冰冷的铁屑。

　　半个小时前，出击前的最后检查，她只是缩在港区的某个空房间，用一块沾着油脂的布，一点点的，一遍遍的擦拭着那柄断刀。

　　或者说，保养哪个断裂的伤口——刀身从断裂处被仔细打磨过，形成一个无奈的斜面，触感粗糙。

　　并非爱惜，只是一种不得不进行的，维持其功能的维护。

　　即将再次被投入使用的刑具罢了。

　　她目光迷离，仿佛回到了早些时候。

　　主君问她要不要修复这把刀……她……

　　那是意外，彻彻底底的意外，那是不可控的，是不必要的。

　　是重大缺陷。

　　失态。

　　丑陋。

　　……我竟然，威胁了主君？

　　完美的工具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我，失败了。

　　长时间拼尽全力让自己蜷缩在角落的肌肉酸痛感，仿佛仍未散去。

　　似乎是要以此为证据，将她钉死在失败的耻辱上。

　　春云死死盯着自己的终端：

　　《关于本人事件编号：cq-734（情绪失控）的检讨及后续效能优化方案》

　　她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轻松写完了这份申请，足够让她被解装退役的申请。

　　主动承认错误，是工具应有的素养。

　　隐瞒不报，是更严重的失职。

　　等他来问，就太晚了。主动交代，或许……惩罚会轻一点。

　　让他知道我正在积极修复自己，证明我还有价值。

　　【确认状态】

　　终端上出现出击前的最终确认，覆盖了春云原本盯着的那份申请。

　　可是，如果不将这份报告发出去的话……

　　小狐狸感觉自己产生了一丝荒谬的侥幸。

　　我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居然会产生这种……贪恋的侥幸……

　　这是致命的弱点，必须清除。

　　【确认状态】

　　窗口的提示音又弹出了一次，提醒着春云。

　　春云轻轻开口，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波纹：“主炮系统，正常；鱼雷管，正常；引擎，正常；资源携带，符合《标准4-A》。”

　　就像在朗读一份与她无关的说明书，

　　“近战武器……”她顿了顿。

　　刀也是舰装的一部分，理应汇报。

　　“已检查，预计作为最后手段。”

　　依旧是机械的语气。

　　下一次，会碎掉吗？连同我一起，飞散？

　　一定会的吧……主君现在一定明白了，我是一个有缺陷的，无法完全控制的麻烦。

　　他之前的正常对待，或许只是为了测试我的稳定性……

　　而我，搞砸了这次测试。

　　现在没有惩罚我，只是因为现在不合适，我突然解装会导致士气波动，也……也会导致他声望受损。

　　那么结束以后，我自己申……

　　“再次强调一遍作战计划，本次计划是试探性进攻……”洛林的声音在通讯里响起。

　　他要说的也不外乎是诸如“不允许受伤”，“别打的太上头”之类的话。

　　以前他还会对当中的某系个例提出要求，但现在似乎是发现单独提醒根本不够，或者说提醒了也没什么用了。

　　春云缓缓的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而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可是，当时，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斥责我？

　　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跪下来了，为什么？

　　我该，怎么面对这种……

　　她的第一反应是——悲哀。

　　为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主君对她所做的事情，而感到悲哀。

　　可是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情绪。

　　不过小狐狸很快略过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的手微微握紧，又很快松开。

　　那份好像阳光一样的事物，并没有让她感到温暖，只感到散樱即将凋零，露出其后无尽衰败的恐惧。

　　一旦接受，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得寸进尺。

　　可这份阳光，终究是有限的吧。

　　啊，知道了。

　　她想着那份申请，至少出击前，那份文件被她加密，锁在自己的“系统运行日志”，这个文件夹里。

　　帮勃艮第小姐，挡一颗鱼雷什么的，能不能，偿还主君，在自己身上，浪费的三分钟。

　　“那么，任务简报复盘到此结束，StpA，准备出击，我在港区等你们回来吃饭。”

　　洛林郑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春云的思绪。

　　绿色的信号灯按倒计时依次亮起，如同催命的鬼火。

　　勃艮第微微俯身，进入突击姿态，威尼斯甚至略带兴奋的开始倒计时。

　　春云浑身上下立马紧绷起来，就像刚刚不到20秒的松懈，是一种罪过。

　　她只是微微压低身体，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一个即将被发射出去的，没有生命的抛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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