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旁观者

　　夕阳映照在神武门镀金的朱红大门上。

　　醇亲王载沣与内务府总管马佳绍英并肩陪同三位西洋医生从西医馆离开，并护送至紫禁城宫门口。

　　一路上二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今日在宫中劳烦诸位医师了，也为我等解答了诸多西方医术的疑惑，辛苦了。”眼神中满是诚挚。

　　三位医生连忙回礼。

　　威廉·乔治医师用流利的中文说道：“亲王殿下客气了，能为皇室效力，是我们的荣幸。”皮埃尔医师和马丁医师也纷纷点头附和。

　　载沣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四人一同走下神武门的台阶。

　　此时的宫门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载沣一边走着，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诸位，皇室虽有心尽快购置齐全西洋医疗器械与药物，但诸位也知道，如今这局势……一时之间怕不能！”他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马佳绍英会意，接过话茬：“是啊，这采购一事，牵扯甚广，还需诸位医师提供医疗公司进行选择双比。”

　　“从联络各国供应商，到款项审批，再到运输进宫，处处都得小心谨慎。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将所需的医疗器械与药物全部购买齐全。”

　　三位医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皮埃尔医师微微思索片刻，爽朗地说道：“亲王殿下，马佳大人，这我们完全理解。皇室事务繁杂，采购哪能一蹴而就。”

　　皮埃尔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皮包，“我们各自都有一些常用的医疗器械和药物，虽然比不上大型的专业设备，但应对一般的病症还是足够的。我们可以先行带着这些东西进入紫禁城，为皇室和宫人们看诊。”

　　威廉·乔治师也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殿下。我们的医疗器械和药物都是从本国精心挑选带来的，品质有保障。”

　　“而且我们也可以根据皇室的实际需求，尽快整理出更详细的清单，提供给王爷进行选择。等皇室采购的设备和药物到位后，再进行替换和补充。”

　　马丁医师微笑着补充道：“我们非常乐意为皇室效劳。这不仅是一次行医的机会，更是我们了解东方宫廷文化的好机会。我们定会尽心尽力，不辜负皇室的信任。”

　　载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赞许地点点头：“诸位医师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皇室之福。有诸位医生先行相助，皇室众人也能早日受益。”

　　载沣转头看向马佳绍英，“绍英，你记着，等诸位医师整理好清单，第一时间呈上来，咱们抓紧时间商议采购的事宜。”

　　马佳绍英连忙应道：“是，王爷。奴才这就吩咐人做好记录，一定不耽误采购之事儿。”

　　皮埃尔医师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载沣：“殿下，这是我初步整理的一些常用医疗器械和药物的名称，您先过目。等回到住处，我会再详细整理一份更全面的清单。”

　　载沣接过纸条，认真看了看，说道：“好，好。这份清单很有用，辛苦你了，皮埃尔医师。”

　　威廉·乔治医师和马丁医师也表示，随后会尽快将各自的医疗器械药品公司的清单整理好送来，供皇室进行选择。

　　此时，夕阳已经渐渐西沉，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载沣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医师也辛苦了一天，赶紧回住处歇息吧。等清单整理好，咱们再详谈进一步合作事宜。”

　　三位医生再次向载沣和马佳绍英行礼告别。马丁医师说道：“殿下，马佳大人，明日我们定会将清单送到。告辞了。”

　　皮埃尔医师和威廉·乔治医师也跟着说道：“告辞了，殿下。”

　　载沣和马佳绍英站在神武门的朱红宫门前，目送着三位医生的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渐暗的晚霞中。

　　载沣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西洋医术，或许真能为皇室带来不一样的变化。只是这采购之路，怕是不会太平坦。”

　　“与各国医疗公司进行联络沟通，怕是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民国政府的牵制，防范皇室与西洋各国势力有所来往。”

　　马佳绍英点头说道：“王爷，但只要皇室与诸位医师齐心协力，总能克服困难。况且皇室采购这么大一笔医疗订单，各国医疗公司怕也不会容忍民国政府过多插手干预。”

　　“等医疗器械和药物都齐全了，皇室的医疗保障定会更加完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缓缓走回紫禁城。

　　宫墙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更加高大而神秘，仿佛在见证着这一场关于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医疗变革的悄然开端。

　　而三位西洋医生，也在马车中各自思索着如何整理出一份让皇室满意的医疗器械和药物清单。能够最大优势的体现出本国的医疗公司的优势。

　　他们深知，这不仅仅是一次为清皇室行医的机会，虽然是以文化交流与融合的契机为由，西方各国公使暗中提示，这是加强与清皇室联系的关键时机。

　　却说郑孝胥今日经历了一个旁观者的迷局，新官上任第二日，便如此突兀的参与了"大清与民国"的双方会面。

　　五月的阳光穿过乾清宫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郑孝胥站在连廊下，看着袁世凯的仪仗队缓缓驶出乾清门，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躁动。

　　作为内务府新晋的广储司主事郎中，他今日与醇亲王载沣、马佳绍英等一众官员陪同皇太后参与这场"会面"，从开始到结束始终觉得其中蹊跷。

　　"郑大人，这边请。"马佳绍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位内务府总管今日反常地穿着簇新的官服，脸上却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郑孝胥注意到，就连向来严肃的醇亲王载沣，此刻也显得格外轻松，甚至还有闲心与太监总管说笑。

　　仿佛有十分把握通过此次会谈，确定在内务府上进行人事惩处与改革之事上的格局定调。

　　一切都能够通通实现，得到他们想要的最终结果。

　　但从袁世凯进入乾清门开始，直至在乾清宫内，隆裕皇太后与袁世凯双方平等问候见礼。

　　好似进行了一场简单的茶会一般平淡无奇的交流。

　　双方一直没有在关键处谈论到实质性问题。

　　会面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袁世凯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隆裕太后也罕见地没有提及"祖宗规矩"之类的话。

　　而内务府下属一众官员们，虽在迎接袁世凯时表现的恭敬，却对此次会面表现的心思各异。

　　郑孝胥站在角落，看着这场看似平常的会面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先是例行的寒暄，接着是关于天气和时局的无关痛痒的闲谈，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秘密协商。

　　最终直至双方密谈结束，也没有透露半分结果。

　　当仪仗队再次响起时，郑孝胥注意到，与自己一同站在连廊下的官员们，对于此次会面结果异常关心。

　　不少同僚唯恐牵连自身利益，多心有不甘。

　　"郑大人，今日大事已了，可还有公务处理？"马佳绍英突然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孝胥接过话茬，有意探听一二。"结果如何？"散会后，郑孝胥迫不及待地拉住马佳绍英的衣袖。

　　马佳绍英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郑孝胥一眼："时候到了，自然会揭晓。"

　　“只需处理好醇亲王交代的任务即可。”

　　说完便朝着醇亲王接见西洋医生的弘德殿去，留下郑孝胥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对方衣袖上淡淡的沉香味。

　　内务府值房里，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几个相熟的笔帖式见到郑孝胥，都默契地避开关于会面的话题。

　　只有瓷器库郎中在递茶时，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这回怕是要变天喽......"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同僚拽走。

　　郑孝胥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内务府官员们，今日都显得格外沉默。

　　特别是几个与总管大臣马佳绍英关系密切的司官，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闪烁不定。

　　他忽然想起上午会面结束时，袁世凯看向内务府官员们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大人，您要不要去打听打听？"郑大小心翼翼地问。郑孝胥摇摇头，将手中的会客簿重重合上。他又想起马佳绍英的嘱咐："只管管理好醇亲王交代的任务即可。"

　　郑孝胥站在广储司的值房里，看着手中的文书。他忽然明白，今日这场看似平淡的会面，或许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实质内容，那些心照不宣的微笑，都像一层薄纱，遮掩着即将发生的巨变。

　　"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

　　既然醇亲王和皇太后都胸有成竹，他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尽快掌握广储司的运作，统辖这些老奸巨猾的同僚。

　　在这广储司总办郎中一职上，展现出自己的权威与办事能力，才能实施醇亲王以及皇太后交代的计划。

　　（利用内务府广储司郎中身份，对夹带偷运出紫禁城的古董珠宝进行变现。）

　　至于皇室那些为何更改的诸多变化？等今晚宴请帝师们时，或许能从那些老学究的只言片语中探听出些许端倪。

　　郑孝胥站在廊下，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知道，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自己都已经选择站在了皇太后与醇亲王这一边。

　　而今日这场看似平常的会面，或许正是自己仕途转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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