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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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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驱散了巨灵山麓最后一缕夜雾。

  杨十三郎离开滞留的山洞,踏着沾满露水的青石阶,回到了位于仙鹤寮的天枢院首座府邸。

  彻夜不眠的调查与分析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疲惫,唯有那双深眸,比平日里更显沉静,仿佛敛着昨夜山洞里的幽暗与方才理清线索后的冷光。

  府邸朱漆大门无声开启,两名值守的仙卫躬身行礼,眼神中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显然,外面的风波已然渗入这方清静之地。他没有言语,微微颔首,步入门内。

  绕过影壁,府中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庭院中,几株仙葩瑶草正舒展枝叶,承接着天光晨露,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廊下,一只白羽仙鹤正单足独立,梳理着羽毛,见他归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清鸣。

  若有若无的粥米清香和甜腻的仙果气息从后厨方向飘来,夹杂着几位夫人压低的说话声——

  那是秋荷正在吩咐膳房准备早膳,馨兰似乎在挑剔着仙果的成色,芙蓉则可能正计算着今日的用度,七公主声音辨识度很高……偶尔笑着插嘴一两句。

  这一切日常的、带着烟火仙气的声响与气息,构成他府中独有的宁静与温暖,与他刚刚离开的那个阴冷、布满邪异阵纹的山洞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陶片上冰凉的邪气和茉莉花瓣上残留的微弱悲鸣。

  他正欲抬步往书房走去,将一夜所得尽快梳理成文,府门处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仙力波动,庄严而急促。

  杨十三郎停住了脚步,风声里他读到了有事……

  一名身着天庭使者服饰的仙官,在一队金甲天兵的护卫下,步履匆匆地径直闯入庭院,面色肃穆,手中高擎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圣旨。

  庭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仙鹤停止了梳羽,警惕地望向来者。

  后厨方向的低语声也瞬间消失。戴芙蓉从廊柱后转出,手中还拿着一册账本;

  七公主捏着一颗灵果停在门口,眉头蹙起;

  秋荷和馨兰也相继出现,目光齐齐聚焦在那卷圣旨上,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担忧。

  那天庭使者目光扫过院中,最终落在杨十三郎身上,展开圣旨,声音清朗却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敲击寒玉:

  “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接旨!”

  府内空气霎时凝滞。

  杨十三郎面色平静,拂了拂官袍下摆,于庭院正中躬身行礼。

  “臣,杨十三郎,恭聆圣谕。”

  使者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兹有巨灵山仙魂失窍一案,牵连甚广,众议汹汹。着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于今日巳时正,赴凌霄宝殿朝会,御前应答本案诸般质询。钦此——”

  旨意简短,却字字千钧。

  御前公审!

  “臣,领旨谢恩。”杨十三郎的声音依旧平稳,躬身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绢帛。

  使者一行并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满院死寂。

  方才那点温馨的晨间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彻底击碎。

  戴芙蓉捧着账本的大夫人手指微微收紧,七公主手中的灵果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杨十三郎直起身,手握圣旨,目光扫过面露忧色的夫人们,最后望向凌霄殿的方向,晨光勾勒出他平静却坚毅的侧脸。

  风暴,已不再是暗流,而是化作一道明确的旨意,将他推向了天庭最高……杨十三郎从风声里读到了——危险。

  圣旨的余音仿佛还在庭院中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权威,将晨间的宁静彻底撕裂。

  整座府邸的气氛十分压抑……

  那天庭使者与金甲天兵的身影刚消失在朱门外,凝滞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七公主冲到杨十三郎面前,柳眉倒竖,声音里压不住的火气:“这分明是御前公审……他们怎么敢?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捣鬼,竟把状子直接捅到了凌霄殿?这分明是要撕破脸皮,要往死里整你吗?”

  她胸口起伏,显然是气极了,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幕后之人。

  秋荷心思最为缜密,她上前轻轻拉了一下七公主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杨十三郎手中的圣旨,语气冷静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官人,此事绝不简单。凌霄殿质询,非同小可。届时百官在场,众目睽睽,任何细微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们必然有备而来,恐怕不止于案情本身,还会在程序、旧事、乃至人情人脉上大做文章。我们需立刻推演,他们可能从何处发难,又该如何应对。”

  她已迅速从震惊切换到谋士状态,开始思考对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戴芙蓉最为沉稳,她将账本递给身旁的侍女,走到杨十三郎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细致地替他理了理方才躬身接旨时微皱的官袍襟袖。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这便是在这惊涛骇浪中,她所能给予的最坚实、最无声的支持。

  一切担忧与关怀,尽在不言之中。

  馨兰则悄然去一旁斟了一盏温热的凝神仙茗,双手捧到杨十三郎面前。

  她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声音柔得像初春的溪水:“官人,一夜未眠,又突闻此事……先喝口茶,定定神。无论怎样,身子最要紧。”

  她的话语没有分析,没有愤怒,只有最纯粹的关切,她丰腴的身体紧贴着杨十三郎……杨十三郎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杨十三郎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热。

  他目光扫过四位性情各异却同样为他忧心的夫人,脸上的冷峻线条稍稍柔和了些。

  他轻呷了一口仙茗,一股温和的暖流润过喉间,舒缓着紧绷的神思。

  “无妨。”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刚才接到的只是一份寻常公文,“跳梁小丑,欲借势逞凶而已。凌霄殿虽高,却也高不过道理二字;朝会虽众,也众不过事实铁证如山。”

  他放下茶盏,看向秋荷:“推演不必。任他千般伎俩,我自一力破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链,已足够完整。”

  他又看向七公主,语气略带安抚:“至于是谁,朝会之上,自有分晓,急也无用。”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是对四位夫人,也是对自己下令:“你们守好家便是。府中一切如常,勿要自乱阵脚。”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特别叮嘱道:“对了,去个人,好生照看着静室里的阿槐。他那边,绝不能出任何差池,务必确保冰封稳定。”

  这句话,将他从晦涩的不明风波中,瞬间拉回了一个更具体、更沉重的责任——

  那冰封中沉睡的阿槐,巨灵山上的仙胞……以及可能与此案相关的无辜受害者。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乎他个人荣辱的审判。

  府内凝重的气氛尚未化开,廊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只见七把叉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进来,他那张惯常油汪汪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焦灼与紧张,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首座哥!大事不好了!”

  他压着嗓子,声音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又尖又急,“外面、外面全变天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凑到杨十三郎跟前,语速快得如同爆豆:

  “昨儿个还只是些见不得光的阴私谣言,在茶肆巷尾嘀嘀咕咕。可自打那天使进了咱这府门,好家伙,整个天庭就跟炸了锅的蚂蚁窝一样!”

  他喘了口气,比手画脚地继续说道:

  “现在可不是偷偷摸摸了!包打听们的报告全在这里……好些个仙官,平日里瞧着人模狗样,现在居然三五成群,在云径上、在各司衙门的回廊里,就公然议论起来!说什么‘天枢院权柄过重,早该约束’。

  ‘杨首座行事酷烈,有此一劫也是必然’,甚至、甚至还有人说……”

  他吞了口唾沫,有些难以启齿,“说您查案是假,借机铲除异己才是真!这、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串联,要把水搅浑,要给您难看啊!”

  几乎是同时,杨十三郎腰间悬挂的两枚传讯玉符接连闪烁起来,微光急促。

  他拿起第一枚,里面传出朱玉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紧绷:

  “首座大人,巨灵山防线这边气氛不对。刚刚有一队自称‘天庭巡查使’的人过来,拿着不知哪道衙门的文书,说要核查雷部在此布防的损耗用度与人员调配记录,言辞闪烁,处处刁难,意在挑刺。我与他们周旋,险些动了火气。”

  紧接着,第二枚玉符亮起,山神老杨头沉闷如雷的声音轰然传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本家首座大人!来了几个鸟毛巡查使,屁都不懂,专找麻烦!分明是来找茬的!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您那边到底啥情况?俺老杨快按不住刀了!”

  信息瞬间汇聚而来……

  针对杨十三郎的攻讦已拉开序幕,甚至蔓延到了至关重要的巨灵山防线,试图从后方动摇他的根基。

  从他们这些行动的进度来看,在他还没从幻境当中回来,他们已经在布局了。

  几位夫人听得面色愈发凝重,七公主更是气得俏脸发白,又要开口骂人。

  杨十三郎却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前沿的刁难不过是拂过庭院的微风。

  他先是拿起传讯玉符,语气平稳地一一回复:

  “朱玉,守住防线是你的第一要务。无关人等,若再无理取闹,可依天规驱逐,不必顾忌……老杨,稳住军心,记录下所有异常,不予正面冲突。”

  放下玉符,他这才看向急得抓耳挠腮的七把叉,目光沉静:“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让七把叉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首座……这、这就完了?”

  七把叉难以置信,“他们这可是要……”

  “跳得越高,摔得越重。”

  杨十三郎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波澜,“他们此刻所有的动作,无非是想乱我心神,耗我精力,为朝会做准备。既然如此,便让他们演。”

  他目光扫过庭中众人,最后落回七把叉身上,指令清晰无比:

  “七把叉,你继续盯着外面,他们说了什么,见了谁,都记下。吩咐下去,保护仙胞是第一要务,只需守住防线,其他一概不理。”

  最后,他负手而立,望向庭院上方那片渐渐明亮的天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切,待朝会后,自有分晓。”

  府内的喧嚣与远处的暗流,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杨十三郎吩咐完毕,并未再多言,转身穿过回廊,走向府邸深处一间僻静的静室。

  这里寒气氤氲,与外面的晨光暖意截然不同。

  室中央,一块巨大的万年寒冰矗立,散发出森森白气。

  冰晶之中,可爱阿槐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周身缠绕的微弱黑气与眉心那一点无法消散的痛苦褶皱,昭示着他正在承受的折磨。

  冰封之下,那株作为她本体的茉莉花,花瓣边缘依旧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枯黄。

  杨十三郎走到冰前,凝视着阿槐被封存的身影。

  空气中只有寒气流动的细微嘶嘶声。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刺骨的冰面,冰冷的触感瞬间传导而来……

  “玉帝老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日渐苍老却暴躁的声音突兀地在静室内响起,带着回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那是师父白眉元尊的神念,直接在他识海中震荡。

  “仙胞出世在即,巨灵山外魔影幢幢,正是用人之际,却搞什么劳什子御前对质,绑起自家最能打的手脚,让外人看笑话,简直是没脑子!天庭安逸太久了,骨头里的那点硬气都快被蟠桃酿泡软了!”

  杨十三郎的指尖仍未离开冰面,他沉默了片刻,才于识海中淡淡回应:

  “师父息怒。天庭自有法度,既是质询,走一遭便是。”

  “狗屁法度!”

  白眉元尊怒哼一声,“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是有些人怕你杨十三郎借此次仙胞之事再立新功,权柄过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群只知窝里斗的蠢货,眼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权势,何曾真正将天庭安危、众生福祉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七把叉的脑袋探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外面的焦虑,显然是有急事,但又不敢擅闯。

  听到里面似乎有低语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头儿……外面又有些新动静,那些家伙……”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杨十三郎正静静站在冰封的阿槐前。

  七把叉的目光也落到阿槐身上,情绪顿时低落了许多,他想起了自己负责阿槐安全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首座哥,元尊爷爷说得在理啊!您别嫌我说话难听,依我看,这满天庭的神仙,有几个真关心阿槐是怎么伤的?又有几个真怕那劳什子仙胞出事?

  ……他们怕的是您!怕您这次又雷厉风行地把一个又一个案子破了,把功劳立了,把这天大的风波一手摆平!到时候,您这天枢院首座兼着山河司首座,风头无两,他们还怎么混?他们巴不得您栽个跟头,好看笑话,最好能分润点权柄出去!”

  七把叉喘了口气,像是豁出去了:“要我说,这御前对质,对的不是案子,是您这个人!是他们不想您一家独大!”

  七把叉这番话,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天庭权力格局下最赤裸、最真实的算计血淋淋地剖了出来。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寒气依旧。

  杨十三郎终于收回了触碰寒冰的手指。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七把叉那又怕又急的脸,最终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殿宇,看到那至高无上的凌霄宝殿。

  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却仿佛有比万年寒冰更冷的光在凝聚。

  “我知道了。”他对七把叉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出去吧,继续盯着。”

  七把叉如蒙大赦,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赶紧缩回头,轻轻带上了门。

  静室内,白眉元尊的神念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杨十三郎最后看了一眼冰封中的阿槐,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且安心睡。今日,我便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什么是真正的……轻重缓急。”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走向那即将决定无数命运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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