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汜水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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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汜水县知县王国楠与本县最大的商贾禹惟机,在为城内新开的保安堂恭贺开张。

  崇祯八年初,流贼自巩县而来,这里太平已久,毫无防备,接连攻破汜水、荥阳,并在此一带盘旋了七八天之久。

  民生大乱,县民要么逃入巩县邙山之中,要么渡河到黄河北一带。

  禹惟机带着家人踩着黄河冰面,到河北怀德府一带乞讨,夜宿麦秸垛,白天找草籽,愣是熬了十天才回去。

  崇祯八年二月底,来了新知县,名叫王国楠。

  王国楠,字弼廷,山西安邑人。天启年举人,此前为学正。

  王国楠到任后,接盘的是一个焚毁大半的小县。

  村民多逃亡归来,家里多被流贼和本地恶民祸害,要么拆了充当柴火,要么被褥、铁锅、存粮被劫掠干净。

  王国楠一穷二白,两手空空,征调民夫都征不到,被发配到河南地界当知县,想捞油水都难。

  却没想到从巩县来了一商队,要在本县开铺面。

  王国楠大喜,在废墟之中,挑了个勉强能用的,略加修缮,半卖半送。

  禹姓是汜水大姓,县里有一人名叫禹惟机,平时做柳编生意,到附近集市贩卖。

  也该禹惟机运气好,巧遇商队,凭借着自己会算数,做过小生意,成为周记汜水分号掌柜。

  领了几个月工钱,便在城中买了自家铺面,从分号进货,贩布贩粮。

  县民多穷困,很轻松的成为汜水县第一富商。

  禹惟机心里蠢蠢欲动,还想着要混个什么功名,到郑州府学跑动一下,结果钱刚送出去,总号就造反了!

  把他整日吓的惴惴不安,逃吧,不行,家业都在这呢,舍不得家财。

  不逃,万一哪天被朝廷以通贼的名义抓走,可是有性命之忧。

  于是变着法贿赂知县王国楠,并捐钱修缮城墙,担保不让周贼攻打汜水。

  俩人虽一个为命官,一个为商贾,好的和亲兄弟似的。

  禹惟机指着保安堂大夫道:“县尊,这是我小女,刚从巩县学习回来,奉周夫人之命来咱汜水开保安堂。”

  王国楠心里冷笑,这禹惟机颇会钻营,自己早就查过,周怀民夫人之父禹廷璋为独子,和这禹惟机快出了五服,也能被他利用。

  禹惟机把小女送入保安堂学习,想搭上禹家这条关系。

  汜水保安堂大夫禹春妮慌忙做了万福礼。

  王国楠温和询问:“听闻保安堂主攻妇幼科,是否如此?”

  禹春妮见父亲正暗暗给自己鼓劲,脆生生答道:“是,我们以诊治器具见长。”

  王国楠见她胆怯羞言,年岁又小,暗道这女娃都不经人事,做什么妇幼科。

  本朝妇科圣手有不少,比如同是山西老乡的傅青主,精通医经脉理,擅长妇科及内外诸科,在家乡附近极有名气。

  女医亦有,本朝知名女医谈允贤,其祖父谈复、祖母茹氏为名医,伯父谈经官至户部主事,父亲谈纲官至南京刑部主事,乃是嘉靖年间极有名气的女医。

  但这种终究是少数,乡下多是三婆居多。

  奶婆,稳婆,医婆。

  且这些婆子多有巫方弄鬼,也有闹出人命的。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上了年纪,有经验的女医。

  像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女娃,去巩县学了个把月,就来行医的,那不是害人吗?谁会上门?

  两人又来到西关大街,今天还开了两个铺面。

  一个是保民货运行,一个是保民商行。

  保民货运行掌柜拱手作揖:“县尊大驾光临,实在让敝店生辉啊。”

  王国楠大笑:“如今周同知已招安,且一向帮扶本县,周记的生意,我身为本县父母,更当照拂才是。”

  王国楠可是很清楚,周记去往临清的商队来往频繁,实力肉眼可见的水高船涨。

  如今虎牢关被周怀民据守,附近邙山中的匪寇被清扫一空,社兵从虎牢关东出,借道汜水县,来去自如,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起初自己还如临大敌,征调民壮守城。

  后来被郑州知州鲁世任训斥,勿要扰民春耕,周怀民不会攻打汜水。

  他不明白,请教鲁知州。

  鲁世任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周怀民什么破烂县都要啊!他可不是乱打的!汜水穷乡僻壤,要福绅没福绅,要矿产没矿产,只会空耗他的钱粮!”

  鲁世任能不恼吗?周怀民都看不上他治下的这几个小县。

  周怀民喜欢的县,要么像登封、密县、嵩县有矿,要么像禹州、汝州有产业,或者新郑这种平原沃野。

  “你一个小小的汜水县,被流贼盘踞劫掠一空,遍地荒芜丘陵,除了苦哈哈的百姓,要啥没啥,他能看中你才怪。”

  王国楠听了倍受打击。

  此刻他站在县南关,看着官道上行商车队如云,还有徒步走来的,看都不看自己县城一眼,都是从河北渡河而来,往巩县去的。

  一旁的保民货运行已贴出招工告示。

  干事敲锣打鼓:“保民货运行招工!脚行百里!日赚百文!”

  这会村民都在忙着收麦,健壮货夫没招到几个,倒是七八个老婆子围上来。

  人人手持纸板,用针扎着日月翅膀蝴蝶。

  见了招工干事叩首哀求:“掌柜的,求求你们来汜水均田建会吧!”

  “俺听说农会一亩打两石麦,周会长就是老奶派来救俺的!”

  招工干事皱眉喝道:“什么狗屁老奶!周会长不认识!我们只招货夫!”

  商务院派来传帮带的主事笑劝:“说话要和气嘛,老大娘们也是想着农会的!”

  招工干事道:“你不知道,这些婆子非常糊涂,她们交给坛主一斗麦,说是老奶给周会长的介绍费,周会长没收他们一粒麦,这日月教的坛主倒收了婆子许多粮米。”

  “啊?”商务院主事惊呆,第一次来汜水就大开眼界。

  一旁的王国楠见状倒是乐了。

  此刻从东边来了一个商队,绑着油布,看不清装的什么,还有镖局跟着,从这些婆子身边走过去。

  商队中有一人,穿着不俗,不过二十,和身边一中年人道:“叔,这些婆子举着蝴蝶,怎么看着怪怪的?”

  中年人名叫鲁善谨,他低声道:“白莲教徒,你不要乱说话。”

  “在这郑州地界怕什么?”

  “糊涂!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一行人到了虎牢关,关口狭窄,都在排队通过。

  “这里不会有钞关吧?”

  一行人进了关,也没遭到盘剥,不过是哨兵盘问从哪来到哪去,做什么而已。

  商队上了大路,无论是车夫还是镖师都松了口气,大呼叫好!

  刚在黄河渡,就掉了一些货物,让鲁世谨心疼半天。

  “这巩县果然名不虚传,这路修的确实好!”

  路边竟竖着路牌。

  鲁善谨念道:“大同寨服务站,前方四里。 歇息、就医、茅房、喝水、草料。有意思。”

  路边有哨兵骑马巡逻,不时喊道:“不准大小便,到服务站有茅房和草纸!草纸不要钱!”

  “他们这是要收粪。” 鲁善谨传授小辈江湖经验。

  走了三四里,果然到了一个村子,靠着官道,有几处砖房,竟是红色的砖,外面搭着几个草棚,草棚下有桌凳,还有土灶。

  “老丈,茶水咋卖?”

  “看牌子。” 老丈忙着夹煤,指了指服务站前的公示牌。

  “凉白开百姓免费,商队一文一碗。”

  “马槽草料百文一担,喝水免费。”

  众商队正停歇,从西来了一辆闪闪发光的马车。

  “大同寨到了!去汜水的!出关的从这里下!”

  下来三人哀叹:“师傅,啥时候能到汜水县城?”

  师傅笑了笑:“你们从洛阳东关,一直坐到这里,省了不少力气了! 秋种后先铺路,才能开汜水。”

  鲁善谨忙问:“车费多少?”

  “六文!每过一县两文!”

  “不是说两文吗?”

  “一县之内两文,过一县加两文,现在我们保民车马行每天要亏十五两呐!”

  鲁善谨笑道:“那可不少,赔钱为啥不涨价?”

  “行里说了,俺车马行不为赚钱,就是为了保民!”

  鲁善谨带着商队,一路向西,看着路牌,眼看日头要落山,终于来到了杨家庄。

  打听到农会大院,还没到,就见路边跪满了老婆子,哇哇大哭大叫。

  还有不少妇女,姑娘费力搀着她们,场面乱成一团。

  “叔!这农会和别的地方还真不一样!她们这是闹的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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