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露玖

　　南海，巴苔里拉岛。

　　与伟大航路上那些气候诡谲、危机四伏的岛屿不同，这里四季如春，海风和煦。

　　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洁白的沙滩上，将细沙烤得温热。

　　小镇的屋顶上炊烟袅袅，街道上能听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和主妇们闲聊的家常。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凯尔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便服，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

　　背后的薙刀被光影扭曲成旅行包，金色的瞳孔也收敛了平日里的锋芒，看上去就像一个来此地度假的普通旅人。

　　人畜无害.ipg

　　这里真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如此评价。

　　空气里没有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花香和海盐的咸味。

　　自从在罗格镇带走罗杰的遗体后，他便一路隐匿行踪，花了数天时间才抵达这座位于南海的偏僻小岛。

　　其实用不着这么谨慎，只要我把所有跟踪我的人都宰掉，就没有人知道我来过（bUShi）。

　　说起来，还得感谢自己。

　　要不是他前段时间把马林梵多捅了个对穿，让海军总部至今还在焦头烂额地处理重建和维稳工作，

　　恐怕此刻全世界的海军都已经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搜寻与罗杰有关的一切了。

　　眼下，海军高层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应对“大海贼时代”开幕所引发的混乱上，加上钢骨空估计还在为罗格镇的“行刑事故”写检讨，分身乏术，

　　自然也就没人会注意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岛，更不会知道，罗杰的妻子波特卡斯·D·露玖就住在这里。

　　凯尔的脚步在一栋面朝大海的独栋小屋前停了下来。

　　小屋的墙壁漆成了温暖的米白色，院子里晾晒着几件床单，被海风吹得轻轻鼓荡。

　　窗台上摆着几盆盛开的太阳花，在阳光下开得正艳。

　　就是这里了。

　　凯尔在门前站定，抬起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敲下去。

　　来时的路上，他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

　　他该说什么？第一句话怎么开口？

　　“你好，露玖姐，我是罗杰的弟弟，他死了，我来接你走。”

　　“节哀顺变，我是凯尔，罗杰他……走得很安详。”

　　不行，诗人握持！什么神人发言，跟催命的似的。

　　凯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这比入侵马林梵多还费脑子。

　　是这样的，入侵马林梵多只要挥刀就好了，而安慰人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他最怕应付这种场面，如果露玖一见到他就想到罗杰，然后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自己该怎么办？

　　是递手帕，还是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说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空洞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

　　“你要坚强。”

　　“生活还要继续。”

　　就在他站在门口胡思乱想，天人交战之际。

　　“吱呀——”

　　面前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凯尔的思绪瞬间卡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那副样子像极了过年见到一堆不认识的亲戚只能原地尴尬的小鬼。

　　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带着几分警惕。

　　四目相对。

　　凯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的所有开场白都忘得一干二净，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

　　“那个……我……”他支支吾吾，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的太阳花，“天气……真好啊。”

　　门内的女人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粉色长发，脸上带着些许温柔的雀斑，眼神清澈而温暖。

　　凯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语气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我是……罗杰的弟弟，亚伦·凯尔。露玖姐，我来……接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他说完，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已经做好了迎接悲伤与泪水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哭泣并没有发生。

　　露玖只是稍微错愕了一下，随即那双温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恍然。

　　她上下打量了凯尔一番，目光在他那双独特的金色瞳孔上停顿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凯尔。”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快请进吧。”

　　“啊？哦……”

　　凯尔有些发懵地跟着她走进了屋子。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却打扫得一尘不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露玖请凯尔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去厨房倒茶。

　　这反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凯尔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看着露玖忙碌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紧张。”露玖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凯尔面前的茶几上，“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听罗杰提起你。”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温暖的茶杯，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微笑。

　　“他说，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出色、最让人放心的弟弟。”

　　“每次拿到印着你新悬赏令的报纸，他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跟我炫耀，说‘看！这是我弟弟！’。”

　　露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窗外的海风，轻轻拂过心田。

　　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以泪洗面，神色恬淡得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寻常的往事。

　　只有在提及罗杰的名字时，她眼角那抹一闪而逝的黯然，才泄露了深藏心底的悲伤。

　　可她越是这样平静，凯尔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那股在罗格镇被强行压下去的，在孤岛坟前被酒精麻痹的酸楚，此刻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凯尔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声音因为喉咙的哽咽而变得沙哑。

　　“对不起，露玖姐。”

　　“我……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凯尔紧紧攥着拳头，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声温柔的叹息。

　　“没关系哦，凯尔。”

　　露玖放下了茶杯，温柔地看着他。

　　“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罗杰自己选择的路，是他身为‘海贼王’的意志。”

　　她反过来安慰着这个传说中能让世界政府都为之头疼的男人。

　　“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对吧？”

　　凯尔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清澈而坚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包容与理解。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咧着嘴大笑，把“自由”挂在嘴边的笨蛋船长。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的相像。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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