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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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底下,暗流没停。

  泥鳅隔三差五往外跑,回来就跟黄爷在屋里嘀咕。

  有时是打听风声,有时是联系“卖米”的路子,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零碎的小消息,比如哪个工地又挖出点东西,被文物局的人圈起来了;或者哪伙人折了,让雷子端了老窝。

  每次听到这些,院里气氛就会凝重几分。

  这天,泥鳅回来得晚,脸上带着点兴奋,又有点谨慎。

  “黄爷,摸到个信儿。”

  他凑近了低声说,“西郊那边,有个老村子整体搬迁,推土机平地的时候,掀了个‘窑口’,露了天,看着像个宋代的砖室墓,不大。那边现在乱得很,没人管,咱们趁夜摸过去,说不定能捞点干货。”

  黄爷闭着眼,手指敲着太师椅扶手:

  “确定没人盯?”

  “暂时没有。”泥鳅道,“那地方偏,都忙着拆房子搬家,没人留意那土坑子。我去看过了,洞口不大,但能下人。”

  “规模?”

  “单室,砖券顶,看着不像大户,但宋墓,再差也有点油水吧?总比明清水坑强。”

  黄爷睁开眼,目光扫过我和斌子:

  “斌子,带上霍娃子,再去练练手。泥鳅望风。老规矩,手脚干净,快进快出。”

  又是我们仨。

  我心里有点打鼓,但更多是憋着股劲,上次那水坑太寒碜,这次得争口气。

  夜里,还是那套流程。

  吉普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城区,直奔西郊。

  那村子果然拆得七七八八了,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泥鳅把车藏好,指着远处一个黑乎乎的洼地:“就那儿!”

  我们摸过去。

  那是个不大的土坑,像是推土机无意中刨开的,坑底一侧,露出砖砌的墓顶,塌了一块,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子干土和霉味混合的气味飘出来。

  “我打头!”

  斌子这次更谨慎,没直接下,先拿了根长棍子,绑上手电,伸进洞里来回照了照。

  “没啥异常,就是积了层浮土。”

  他率先溜了下去。

  我紧跟其后。

  洞口不大,下去后是个狭窄的斜坡墓道,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

  墓道壁上砖砌得还算整齐,但蒙着厚厚的灰尘。

  走了几步,前面出现一道简陋的砖封门,已经塌了半边。

  “省事儿了。”

  斌子嘀咕一句,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方形墓室,也就一间房大小。

  砖券顶,保存还算完整。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

  墓室中央放着一口柏木棺材,看着比上次那薄皮棺材厚实不少,但也腐朽得厉害,棺盖裂开了好几道大口子。

  四周靠墙放着一些陶器,大多是罐、瓶之类,灰扑扑的,落满了灰。

  墙角还有些烂没了的有机质痕迹,估计是粮食或者织物。

  “瞅瞅,比上次那个强点。”斌子用手电扫了一圈,“先摸棺!”

  这次我没那么发怵了。

  和斌子一起,小心地撬开那裂开的棺盖。

  棺盖很沉,发出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

  里面是一具完整的白骨,身上穿着早已烂成碎片的丝绸衣服,还能看到一些黑色的残留物。

  尸骨周围散落着一些铜钱,还有几件小小的银饰,比如发钗、手镯之类,都氧化得发黑了。

  “嘿!有货!”

  斌子眼睛一亮,小心地把那些银饰和铜钱捡出来,揣进随身带的布袋里。

  我也帮着捡,手指碰到那冰凉的白骨,还是有点膈应,但能忍住。

  “看看垫背!”

  斌子示意我翻动尸骨。

  我吸了口气,小心地把尸骨稍微抬起一点,摸索下面。

  摸到一个硬物,掏出来是个巴掌大的铜镜,锈得厉害,但背面似乎有花纹。

  还有一个扁平的玉牌,沁色很重,温润润的。

  “还行!”斌子接过看了看,“宋墓出这,不算白来。”

  摸完棺材,我们又去检查那些陶器。

  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冥器,不值钱。

  但斌子在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里,摸出了一串锈在一起的铜钱,掂量着分量不轻。

  “差不多了。”

  斌子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撤!”

  我们迅速退出墓室,沿着墓道往回爬。

  快到洞口时,我下意识回头用手电最后扫了一眼墓室。

  光线掠过那口打开的棺材和散落的白骨,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但这点念头很快就被即将收获的兴奋压下去了。

  爬出洞口,泥鳅正在上面焦急地张望:

  “咋这么慢?没事吧?”

  “没事,捞了点干货。”

  斌子把袋子递给他看。

  泥鳅接过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模样:

  “可以啊!没白跑!赶紧走!”

  回到四合院,天都快亮了。

  这次我们没弄得太狼狈,只是沾了一身灰。

  把东西倒在正屋桌上。

  一枚银发钗,一个银镯子,几十枚各种年号的铜钱,那面铜镜,还有那块玉牌。

  黄爷拿起玉牌对着灯看了看:

  “宋代的,和田青玉,沁色不错,能值点钱。”

  又看了看铜镜,“海兽葡萄镜,可惜锈蚀太重,价码打折扣。银器氧化了,得处理。铜钱都是普品。”

  他放下东西,看向我和斌子:

  “这次还行,没出岔子。”

  就这一句,让我觉得这一晚上值了。

  泥鳅负责后续的清理和出货。

  那玉牌最后卖了个不错的价钱,铜镜和银器也换了些钱。

  黄爷按照规矩分了,我居然也拿到了一份,足足有100块钱!

  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那个年代还没有100面额的人民币,我攥着那几张大团结,手心都在发烫。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靠这行当赚到钱。

  我把钱仔细收好,缝在内裤里,想着哪天托人捎回家里去,这些钱够我爹娘用上好几年了!

  经过这次,我感觉自己真正算是入了门。

  斌子和泥鳅对我更随意了,有时出去采买也会叫上我。

  老柴有次看我练石锁,居然破天荒地指点了我一句发力技巧。

  连三娘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多了点别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北京的春天很短,眼瞅着天就热了起来。

  院里的石榴树开了花,红艳艳的,像一团火。

  我知道,手里的本事长了,能分的钱多了,意味着下次“支锅”,要担的担子也更重了。

  这刀头舔血的营生,才刚向我露出它真正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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