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探码头·二

　　幽蓝的夜色，明月照映的月光洒进船舱内部，投射着洁白的光芒，而在舱外，光的背面，青冥蹲在船口，警惕着敌方的动静。

　　我在船沿俯着身子，满穗在底下踩着石台，我伸出手拽住满穗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的身子拽起，拉起后，他旋即抱住我，我顺势便搂住，将她接到了甲板上。

　　在我们上来后，青冥也缓步走了过来，细声道：

　　『船舱得从另一边进去，对方十余人，绝对不能明闯，从旁边绕一圈过去。』

　　良

　　『好。』

　　从另一边拨开舱门，我们动作很轻，舱门虽然沉重，却也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再加上夜色较深，对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直到关上舱门，我们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都清楚，一旦被发现，势必要少不了一场苦战，而且，刚才我也偷偷观察了几眼，他们有火铳！

　　若是真打起来，我必然不敢确信，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身旁这小妮子，同时，也更加不敢确信，自己能不能活。

　　满穗

　　『……有一股火药味。』

　　此时满穗回身探向船舱内，鼻尖轻轻弹动，说道。

　　我见她这样说，便也原地嗅了嗅，确实有！

　　而且……很浓重。

　　良

　　『这一整个船舱里，不能都是火药吧。』

　　我侧头询问青冥，然而青冥却是立马摆了摆头，表示这种火药味道比一般火药重的多。

　　只要一小撮，放久了味道也能够充盈半个船舱。

　　闻言我陷入半晌沉默，不知怎么地，我总感觉心情压抑。

　　恍惚间抬起头，月光正好透过船舱的窗户扑在我的眸中。

　　白晃晃一片。

　　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爆炸中。

　　当年，空中弥漫着的不是火药味，甚至没有闻到火药的味道，有的只是无尽的血腥味。

　　父亲……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紧紧攥着它。

　　手心传来的痛感刺激血液发温，但我仍然感觉冰凉。

　　想想真觉着好笑，我竟然想要以这种方式感觉到手心的温度。

　　忆起当年，父亲牵着我手，带着自己去看影子戏，或许那时候他有话想要和我说，想要化解与自己儿子的隔阂。

　　手心温尚存，却已不见忆中人。

　　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听到您想对我说的话。

　　只记得当白光在眼前闪过时，您把我死死护在身前。

　　而到最后……连尸首都没能留下全部。

　　我好后悔，当初若是……

　　满穗

　　『想什么呢？看你好难受的样子。』

　　瞬间，我一下从愣神中清醒，有些怔怔地看着身前女孩。

　　她脑袋轻轻歪着，手背在身后，尽管面色平静，可我又何尝发现不了，她的眸中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忧心之色从千千万万个空隙投射进我的瞳孔。

　　无言，但我明白，我可不能让她担心。

　　良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说谎了。

　　但只有半句。

　　我并不想让她为我而担心，我知道我嘴笨，也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流露柔弱的一面。

　　满穗

　　『撒谎……』

　　我没想到她一下把我点破，她说着还不给我反应的时间，一把抓住我手，挣开了紧紧刺着手心的指尖。

　　『你就没感觉到疼吗？』

　　『没事，不疼。』

　　闻言，不知怎地，满穗静静地望着我，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爹爹了对吗。』

　　『……』

　　『我很明白这种感觉，那一年……我也一样……知道你是我毕生的仇人的那一天。』

　　说着，她微微低头，眼中的光明显有些暗了下去，这明明是我和她都很极力避免提起的。

　　不过，下一刻，却忽然地轻笑了一下，抬起头，笑着面对我说。

　　『但是呢，我的“仇人”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更何况……也是我“爱人”的仇人。』

　　『不是都说好了，要带我去见我爹爹，要带我去京城的吗，不要还没兑现，就整个人阴沉沉的！知道没。』

　　良

　　『……』

　　『嗯！』

　　我嘴角稍稍提起一丝弧度，我并不爱笑，尤其是大笑。

　　像这样的微笑，便已经是我拿出的最好的了。

　　心里暖暖的，我也知道，即使都已经无亲无故，你我的身边都还有对方在。

　　青冥

　　『四面八方都有火药味道，不确定在哪里。』

　　此刻，青冥也简单探查了一下船舱，不过给到的消息并不算好消息。

　　良

　　『你比我们都要熟悉一些，最好确定了再翻，若是被发现，必然不好逃走。』

　　这话是事实，青冥曾经是炽龙会的一员，肯定更加熟悉所谓“红火药”，因此，让他来寻比起盲目翻找，是要更加安全。

　　青冥

　　『火药基本都放在一个地方，所以有的角落火药味会比较淡，只要能找到火药味最浓的地方，基本就能确定在哪个方位。』

　　良

　　『只能确定大概吗？』

　　青冥

　　『我又不是狗，鼻子可没那么灵。』

　　他翻了个白眼，随意吐槽道。

　　我在心中平衡着天平，如果只能确定大概，倒也不是不行。

　　可……事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仔细查探了一番后，依旧毫无收获，整个船舱里，几乎每个地方都充斥着浓重的火药味。

　　很难找到确切的地方。

　　我想，实在不行就直接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翻吧！

　　时间不会允许我们拖很久的，要是想要找到，一个一个翻是最笨也最危险的办法。

　　可现在我们似乎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良

　　『一个一个找吧，动作轻一些，别惊动外面。』

　　青冥

　　『目前来看也只好这样了。』

　　『不过，找到之后，要怎么处理？』

　　良

　　『销毁。』

　　『毕竟是火药，既然是粉末，那就全部就地倒入海里。』

　　青冥

　　『好办法！』

　　随即，三人各自分工，开始在船舱里四处翻找起来，每打开一个箱子，都不敢有很大的动作，生怕响起什么动静惊动外头。

　　而正当寻找的时候，却浑然不知，船舱外，正有一个影子在缓缓移动着。

　　我完全没有发现，也发现不了。

　　只是自顾自地轻轻打开下一个箱子。

　　良

　　『找到了！』

　　当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鼻尖闯进来的味道让我不由地想要打喷嚏，鼻子被狠狠地呛了。

　　不会错的！

　　箱子中，满满一板箱的红色粉末，看着和碾碎的朱砂很像，不过看着似乎和一般的火药相比，也只有颜色不同的区别。

　　可只有我最清楚，它的威力到底有多么强大……

　　然而，就在我臆想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青冥的声音。

　　『良！良！!』

　　旋即我回头，只见他睁大双眼，一脸紧张地看着我，额头的皮挪动，示意我抬起头来。

　　霎时间，我仿佛感觉到背后渗出了冷汗，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眼眸僵硬地下沉，又转到另一边，缓缓地回过头去。

　　我的心跳此刻已然加速，手心冒出紧张的汗水，额头轻抬，挤出些皱纹，整个人抬头，看向一旁的船舱窗户。

　　一双青绿的眸子，此刻正趴在窗上，瞪着我！

　　一条黑狗……

　　呲着牙，粘稠的口水顺着外露的牙齿滴落在窗台上，喉中隐隐发出阵阵低吼，在寂静的月夜中，显的那么的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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