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你还记得吗？

　　第一百三十章 你还记得吗？

　　“傻孩子。”太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些选择，又哪里是真的自己想选的呢？”

　　她的话，意有所指。

　　凤栖鸾的心，突然一跳。

　　难道……

　　难道母后她，知道些什么？

　　可还不等她细想，太后便已经转开了话题，她指着桌上的一碟芙蓉糕，笑着说道：“来，尝尝这个。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她看着太后夹到自己面前碟子里的那块还冒着热气的芙蓉糕，心中那点刚刚涌起的暖意，又被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所取代。

　　芙蓉糕。

　　是啊，她小时候，确实是最喜欢吃这个。

　　喜欢它那甜而不腻的味道，喜欢它那入口即化的口感。

　　可人总是会变的。

　　在楼兰的那五年，她过得如履薄冰，日日都要提防着裴清宴那位母后的刁难和算计。

　　她再也没有心思去品尝这些甜腻的点心，味蕾也渐渐习惯了清淡，甚至……是苦涩。

　　如今再闻到这股熟悉的甜香，她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泛着酸水，竟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有些腻了。

　　可是……

　　她看着母亲那双充满了期盼和慈爱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也不忍心去拂了母亲这份迟来的却无比珍贵的温情。

　　“谢谢母后。”

　　她轻声说道，脸上努力的挤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她拿起银箸，夹起那块芙蓉糕，小口的送入了嘴中。

　　那股熟悉的的味道，瞬间在她的口腔中炸开。

　　甜得发齁，腻得发慌。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可她只是微笑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口糕点，缓缓的咽了下去。

　　“怎么样？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太后笑着问道，那神情，像一个急于得到孩子夸奖的母亲。

　　凤栖鸾强忍着那股想要干呕的冲动，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她的声音，因为极力的忍耐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多吃点。”

　　太后见她喜欢，脸上笑开了花，又亲手为她夹了好几块。

　　凤栖鸾看着自己面前碟子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芙蓉糕，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凤璟坐在一旁，看着妹妹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又看看母亲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欣慰又是心疼。

　　他知道，栖鸾她，早就已经不爱吃这些甜食了。

　　可她为了不让母亲失望，还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喜好藏了起来。

　　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澹台湛，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也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芙蓉糕。

　　他也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碰这些甜食的。

　　是在她十五岁那年。

　　那一年，金国边境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她跟着母后去城外的寺庙祈福，亲眼看到了那些饿得皮包骨头只能活活等死的灾民。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碰任何甜食了。

　　她说：“阿湛，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去享用这些非果腹之用的点心呢？”

　　从那以后，她的口味，便一天比一天清淡。

　　她将所有的月钱都省了下来，托人换成粮食偷偷的送去给那些灾民。

　　那时的她，善良得，像一束光。

　　可现在呢？

　　他看着她，为了讨好太后，面不改色的将自己最不喜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咽下。

　　那张脸上挂着得体的的笑，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

　　又或者说，是这五年的时光，是那座吃人的楼兰王宫，将他记忆中那个善良倔强爱憎分明的姑娘，彻底的改变了。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攥了一下，闷得发慌。

　　一场寿宴，因为太后对凤栖鸾的格外青睐，而显得其乐融融。

　　众人见风使舵，也纷纷开始对凤栖鸾示好，一时间，她竟成了这场宴会最中心的人物。

　　只是，太后毕竟上了年岁，再加上前些日子为了宫里的事操劳，精力早已不济。

　　宴至中途，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精神不济了。

　　“皇帝，哀家有些乏了，想先回去歇着了。”她对着凤璟说道。

　　凤璟连忙站起身，关切的说道：“母后可是身子不适？朕立刻传太医。”

　　“不必了。”太后摆了摆手，“老，毛病了，就是坐久了有些乏。你们年轻人继续玩吧，不必管哀家。”

　　说着，她又拉过凤栖鸾的手，慈爱的拍了拍。

　　“栖鸾啊，你也别坐太久了，身子要紧。等改日得了空，再来哀家的慈安宫，陪哀家说说话。”

　　“是，儿臣遵命。”凤栖鸾连忙应下。

　　殿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微妙。

　　众人看向凤栖鸾的眼神，除了探究和怜悯，又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能让摄政王当众维护至此，这位公主，看来远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凤栖鸾却无心去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

　　她谢过凤璟的赏赐，重新落了座，端起酒杯，却只是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发呆。

　　澹台湛刚才那番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那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他说得对，只有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人，才知和平安宁的可贵。

　　可他……还记得吗？

　　他如今大权在握，杀伐决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陪着她在藏书阁里，彻夜争论兵法，只为寻找一个能让伤亡减到最小的策略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更像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剑，所向披靡却也……冰冷无情。

　　宴席过半，凤栖鸾觉得有些胸闷，便借口更衣，在春桃的搀扶下，来到了偏殿休息。

　　她刚坐下喝了口热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殿门口。

　　“都下去。”

　　春桃吓了一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凤栖鸾用眼神制止了。

　　“你先下去吧，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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