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伪装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伪装

　　这是她当年，随着那副双陆棋，一同送给他的生辰祝语。

　　他竟然……

　　他竟然一直都留着？

　　甚至，连这副棋，他也一直都带在身边？

　　一瞬间皇兄那晚的话，又不受控制的在她耳边响起。

　　“他心里，是有你的。”

　　“他就像一个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失而复得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只能死死的攥在手里……”

　　眼泪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一滴，两滴，砸在那方早已泛黄的绢帕上，洇开了一圈圈深色的水迹。

　　原来……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还记着过去。

　　原来，那些她以为早已被他遗忘丢弃的过往，他竟也如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这么多年。

　　就在她心绪剧烈波动，几乎无法自持的时候，一道熟悉带着几分慵懒清冷的声音却毫无预兆的从殿门口传了过来。

　　“看来，陛下送来的这副双陆，公主还算喜欢？”

　　凤栖鸾浑身一僵，突然抬起头！

　　只见澹台湛一袭玄衣，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那里。

　　他负手而立，神情淡漠，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仿佛，算准了她会在此刻，发现这个秘密。

　　凤栖鸾下意识的便想将手中的绢帕和棋子藏起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澹台湛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那通红的眼眶和手中那方湿了一角的绢帕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缓缓的走上前来，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那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怎么？刚摆上，就要收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是说，这棋局……公主已经知道，该如何下了？”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的砸进了凤栖鸾那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之中。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送来这副棋的人，根本不是皇兄，而是他！

　　是他，故意用这种方式，将这尘封了多年的过往，血淋淋的重新剖开，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想做什么？

　　是想用这些所谓的温情，来动摇她，软化她？

　　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嘲笑她当年的天真与愚蠢？

　　一瞬间，那刚刚因为发现真相而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便被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所取代！

　　她突然攥紧了手中的绢帕，那柔软的布料，几乎要被她揉碎。

　　随即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的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绝不能！一定不能再次在他面前露出半分软弱！

　　等到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通红的眸子里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脆弱。

　　“王爷说笑了。”

　　说到这她便缓缓的站起身，将那枚被旋开的棋子重新合上，动作从容，而刚才那个失态流泪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过是一副棋罢了，输赢胜负全看天意臣妹又如何能提前知晓？”

　　随即将那枚恢复了原状的棋子，连同那方早已被泪水浸湿的绢帕，轻轻的放回了棋盒之中。

　　那动作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旧物。

　　“至于这棋局……”

　　说到这她抬起眼，迎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的的微笑。

　　“王爷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臣妹如今早已没了当年对弈的心境。”

　　“而这副棋便留给春桃这丫头玩吧，也算是没有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客气的将他所有的试探都给堵了回去。

　　甚至连一句质问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就好像那段被他小心翼翼收藏了多年的过往，于她而言真的就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往事......

　　而澹台湛脸上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终于一点一点的僵住了。

　　看着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看着她那双清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想过她看到这副棋会震惊会愤怒，会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甚至他更期待着，她会像刚才那样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怀念不舍。

　　只要她有反应无论是什么反应，都证明她还在乎。

　　都证明他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将他所有的试探期待，都变成了自作多情的笑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逼到了绝境，只要再往前一步，只要再用一点点力，就能撬开她那坚硬的外壳，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还未曾熄灭的火苗。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给自己，筑起了一道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城墙。

　　那城墙的名字，叫过去。

　　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带着自嘲意味的冷笑。

　　“是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既如此，那便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缓缓的转过身，那总是带着绝对压迫感的背影，在这一刻竟莫名的流露出了一丝无人能懂的……落寞。

　　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未央殿。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凤栖鸾那副强撑着的伪装，才终于轰然倒塌。

　　她腿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澹台湛满心失落的从宫中回府，并未直接去书房，而是一个人，去了王府后院那座早已荒废的揽月小筑。

　　那里，是他少年时与凤栖鸾最常待的地方。

　　而那副双陆棋，也一直被他珍藏在这座小筑的暗格里。

　　他独自一人，在落满了灰尘的窗边，静静的坐了一夜。

　　他这番反常的举动，自然没有瞒过沈月凝安插在府中的眼线。

　　当心腹嬷嬷将王爷独自一人去了揽月小筑，并且是空手从宫中回来，又将那副玉石双陆棋重新锁回了暗格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沈月凝时，她那张正在精心描绘眉黛的俏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啪......！”

　　她手中的螺子黛，被狠狠的摔在了梳妆台上，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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