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肉白骨

　　周卫看着那满登登的两箱金饼，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好多钱啊……

　　也不怪姓高的那个老驴粪蛋儿，总是嘲笑他穷酸。

　　跟高家比起来，他好像是有点穷酸了。

　　虽然他有两条街的铺面儿，但高家可是占有半个安城府的土地房屋商铺……

　　想到这儿，周卫不由得问：“如今高家也不知是何章程，若是他们也变卖家产，大人可是要置办些过来？”

　　司渡低头把玩着茶盏，没有说话。

　　周卫顿时紧张起来。

　　随着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他越发觉得难熬，最后实在是没顶住压力，腿软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小人知错！”

　　司渡挑眉，轻“哦”了声，似是不经意的问：“错哪儿了？”

　　周卫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后悔不迭。

　　“小人、小人不该多嘴，不该擅自揣测大人您的心思……”

　　他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来，狠狠的掌掴自己。

　　往常面对那些大人物，他大概会说“小人该死”，如今却是丝毫不敢提。

　　生怕司渡真就抬抬手，他便人头落地了！

　　他只能一下比一下更为用力的掌掴自己，希望司渡能够消消气。

　　司渡拨弄着茶盏盖子，直到周卫双颊红肿，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这才再次开口：“懂茶吗？”

　　“小人……”

　　‘错了’两个字在嗓子眼儿里打了个转儿，换成了“不、不太懂”，周卫神情迷茫了片刻，忙不迭的找补：“若大人有所需要，小人、小人可以去学！立刻学！”

　　他拼命想要表现出自己尚有价值来，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好。”

　　司渡指了指那两箱金饼：“以这两箱金饼花完为止，天南的、海北的，去寻有灵气的茶叶，给我送来。”

　　“当然，你也可以组建一支商队，又或者船队，不是说高家有很多走南闯北，将南货北卖的商队吗？你可以去收购一支两支的过来，让他们去跑商寻茶。”

　　司渡想着高家主之前给她上的茶，提了一嘴：“我觉着先前在高家喝的那个，就很不错。”

　　周卫心有惴惴，却不敢耽搁的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见他仍是伏低着头，满是小心的样子，司渡挑眉：“起来吧。”

　　周卫不敢迟疑。

　　站起身后，仍是满脸肃恭的双手垂在身侧，微微躬着。

　　司渡瞧着他实在也是过分乖觉，轻笑了声，抬手挥了挥，一缕灵气自指尖溢出。

　　灵气似是知晓主人心意似的，在周卫脸上盘旋了片刻，修复了他肿胀的双颊。

　　周卫只觉得脸上忽然多了些清凉。

　　“何故要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把脸伤坏了，等下张罗炙肉酒席时，岂不是要颜面尽失？”

　　司渡轻笑说，周卫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了摸脸，发现刚刚的肿胀伤处尽数消了。

　　他顿时就有些大惊失色。

　　随后赶忙叩谢司渡的“高抬贵手”，又语气诚恳的表了一番忠心。

　　这般肉白骨的厉害手段，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便是从前他精心供奉的黄仙儿大人，也没见过有这般本事啊！

　　-

　　且说另一边。

　　余有财回到家后，正欲宣泄窝堵了一路的火气。

　　结果抬头，竟然是看见自己在府城给周大人当门房的姑父！

　　他当即转换上了笑脸：“姑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周大人有什么吩咐要办？”

　　余姑父听见他的话，就像是一口气儿吐出去后，瞬间老了十几岁似的。

　　“周大人获罪死了，府上的仆从全都被遣散回家。”

　　“我好些，家就在这附近，所以还来得及过来，跟你们道个别。”

　　“虽是主家宽恩，放了我们出来，各奔前程，只如今，我却也是不敢在安城府停留的，没得哪天有祸临门，想逃都来不及！”

　　听闻自己一直视为大靠山的姑父，今日就是过来告别的，余有财顿时就变了脸色。

　　“什么？周大人获罪死了？”

　　那他、他还能回得去衙门吗？

　　余姑父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这事儿不简单，里面的水深着呢，你也别打听了，知道的越少，对你们就越安全。”

　　他叹了一口气：“也幸好你是跟着新来的这位顾县令做事儿，他是从京兆来的，就算整个安城府的官场都倒塌了，他在金乐县也受不到波及，往后你务必要踏踏实实的跟在人身边，好好的做事儿，不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多有点儿眼力见儿！”

　　余姑父说着，不免看向余有财：“说起来，你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我还当你下衙要晚些，正准备出去采买。”

　　“我……”

　　余有财说了他被顾瑾怀赶回来的事儿。

　　“糊涂！”

　　余姑父当即怒斥了声：“那顾瑾怀在京兆颇有些名气，连周大人从前每每提及，也只是咬牙切齿不敢妄动，你倒好，明明有在人面前表现的机会，竟然还不知好歹，倒是跟人对着干！”

　　余姑父将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余有财不免也慌了。

　　“那、那姑父，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能够凭着姑父在周大人府上当差的关系，叫顾瑾怀忌惮，到时候只需要让姑父派人到衙门去知会一声，不怕顾瑾怀不上门来求着他回去。

　　哪曾想到，周大人竟然说死就死了！

　　余有财此时不仅是埋怨自家姑父不能继续成为自己的靠山，也有些埋怨周玄平……真是死也不知道死在个好时候！

　　就不能等他平步青云之后再死吗？

　　只是这样的情绪，他不敢表现出来。

　　眼下，还是需要姑父出出主意的。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现在，赶紧回衙门去，跟顾县令负荆请罪，求他再给你个机会！”

　　那怎么行？

　　余有财当即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主意。

　　让他去衙门负荆请罪，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往后同僚们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

　　尤其是冯闲那个狗东西！

　　余姑父在周府当了多年的门房儿，一眼就瞧出来他这个眼高手低的侄儿在想什么，遂也不再多说，喊上了还在跟家里人说话的妻子儿女，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连说好的会留下吃饭也顾不得了。

　　还是抓紧时间跑路吧！

　　免得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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